蔣氏家族三代男人死亡之謎 (四) ( 蔣緯國 )


蔣氏家族三代男人死亡之謎 (四)


 





72 蔣緯國儼然一具骷髏 

  1997年8月1日,香港《東方日報》記者程林祥,專程飛往台北。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前來探訪正在生病的蔣緯國。程林祥想寫一篇有關蔣緯國晚年思念祖國大陸的報道。在此之前,他從台灣友人那裡獲悉了蔣緯國確系生病住院的可靠訊息。程林祥為了得到第一手資料,早在來前即已打通了某些關節。程林祥前往台北之前,他就一直關注著這位蔣介石二公子的近況。台灣幾則零星的訊息中曾經透露過蔣緯國病情的蛛絲馬跡。1996年12月台灣《聯合報》曾有一條不足百字的新聞,其中說︰“據可靠人士透露,去年(1995年)底在台灣‘榮民總醫院’留醫的‘總統府資政’蔣緯國,因為長期洗腎再加上糖尿病引起的腸胃功能病變,最近食慾不振,營養不良,體重已經下降到50公斤。現下他的身體惡化,每天須靠靜脈注射來補充營養。”
  這位香港記者還是來到了“榮民總醫院”,出現下程林祥面前的六病區,並不像從前台灣新聞界人士描寫的那么神祕莫測。程林祥寫道︰“當我找到蔣緯國將軍治病的病室時,心裡感到有幾分驚訝。因為據說此室當年曾是宋美齡住過的地方,可是從門外的走廊裡去望那扇閉緊的房門,卻顯出了幾分意想不到的破陋與蒼涼。棕紅色的門漆多已斑駁。而且窗上的玻璃也顯出許久不曾揩拭過的樣子。蔣緯國現下雖然早不在國民黨軍隊的重要崗位任職,可他畢竟還掛著個‘總統府資政’的虛銜。像他那樣顯赫的出身,像他那樣的經歷,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冷冷清清的病室裡呢?因為距此不遠,那裡就是另一種天地,新建的療區可謂台灣第一流的。當筆者走到‘榮民總醫院’病房大樓的時候,還誤以為蔣先生是住在那幢新樓的病區裡。看到蔣緯國病房外觀,就可以了解他現下是怎樣的一種醫療狀況了。”

  程林祥在他的《採訪記》中還寫道︰“蔣緯國先生的主治醫生,當然不會是‘榮民總醫院’的高層醫師。從前的蔣介石和蔣經國在世生病時,他們都雙雙獲取過‘榮總’醫院組成的‘醫療小組’專門治療的殊遇。可是那種蔣家‘特權’的時代早已一去不複返了。姜必寧、彭芳谷等專家級的醫師們,不可能再涉足這已經略顯落后的第六病區。蔣緯國的主治醫生名叫楊五常,他原來是台大的畢業生,據說也曾去日本醫科就讀一個時期。他對腎臟科疾病的治療頗有建樹。楊五常堅決反對筆者走進蔣緯國先生的病室,說“蔣先生的身體太虛弱了。你能想像到從前一百七十多斤的人,如今會變得只有60斤了嗎?告訴你,蔣先生現下別說與你談話,他就連喘氣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程林祥卻堅持說︰“我難道不可以作為蔣先生的友人,進去看一看他嗎?因為我已經給蔣先生買來一束鮮花,讓我去給他送一束花,總不為過吧?”楊五常默許了記者的請求,當記者準備躡足走進時,楊五常卻又拉住了記者,鄭重地對他叮囑說︰“你給他送花,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允許。但是,你千萬不能把他驚醒。因為如果他一旦醒過來,他就會非常痛苦的,而且再進入睡眠狀態就非常困難了。所以,我希望你進去以後,馬上就出來,可以嗎?”香港記者順著那扇輕輕開啟的房門,小心向裡面望去。當他看見空蕩蕩一間大病房裡只有一張床鋪時,他的心頓時涼了。因為在他的想像中,像蔣緯國這種資歷的人,即便已經失去了往昔的輝煌,那么,他的病房裡至少一定會比一般普通患者多些醫療設施。可是偌大的房間裡卻只有一床一椅,床側還有一只氧氣瓶。特別讓香港記者吃驚的是,躺在病榻上陷入沉睡的蔣緯國,確切地說,儼然一具骷髏﹗他臉面上的肌肉幾乎全部萎縮了,雙目緊閉,鼻息如絲。記者小心地將一束鮮花,悄悄放在他身旁的小幾上,然後再悄悄地退出了房門。

73 蔣緯國住院

     當天夜裡,程林祥在他下榻的賓館燈下,開始寫這篇《蔣緯國採訪記》。他寫道︰“在這家醫院裡,我還有幸見到了蔣先生的一位親屬。他就是蔣緯國的侄兒、美國大學副校長金大勝。金大勝對我說,較早時他一直都留在台灣。與蔣緯國之子蔣孝剛一起輪流在蔣緯國的病榻前陪伴著蔣緯國。金大勝形容蔣緯國的健康情況很差,一天常吃不上幾口粥,只能靠靜脈注射來維持。他透露,蔣緯國經常沮喪低沈,曾經要求他幫助拔掉插滿他全身的管子,從而了結自己的生命。”
  蔣緯國現下住院治病,當然無法與已死的蔣介石、蔣經國兩人相比了。蔣緯國雖然也是蔣介石的兒子,可是,當他生病並住進“榮民總醫院”的時候,蔣氏家族在台灣的勢力早已是瓜果飄零、一派蕭條的慘景。雖然蔣緯國也住進了從前他父親在世時“榮民總醫院”為蔣家特別開辟的第六病區,可是,當蔣緯國住進來時,這個病區的景況卻早已今非昔比了。

  蔣緯國進醫院就診就如普通的患者一樣,病情最為嚴重的時候,可由他兒子蔣孝剛和蔣緯國從前的義弟金正國之子金大勝兩人輪流進行護理。他們將這位雖然身材高碩,但到晚年時卻骨瘦如柴的老人,用一輛普通平民使用的擔架,抬進了這所從前曾經為榮耀的蔣家專辟的病區裡來治病。在這裡,所有醫生都不認為蔣緯國曾經還是國民黨的陸軍上將﹗
  1995年冬天,長期患病的蔣緯國終于感到死神距他不遠了,所以他才決定離開家裡,到這所醫院醫治多種疾病。蔣緯國住進“榮民總醫院”,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並不過分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轉,或者說得到根本的治愈。他只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最好不要病歿在他的寓所裡。
  蔣緯國的病情,早在幾年前就呈現出不可救藥的危狀。特別是他進入76歲以後,忽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衰弱。最初因發現糖尿病的日益嚴重,才不得不住醫院的。那是80年代末期,蔣經國告誡蔣緯國必須馬上從根本上治療糖尿病。那時的蔣緯國罹患的糖尿病,在這家醫院裡很快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在遵從醫囑進行控制飲食方面,蔣緯國絕對與醫生配合。所以,他的糖尿病在住院不久即出現了好轉的跡象。

  可是,到他70歲以後,身體的各種隱患不斷向這位前半生戎馬倥傯的國民黨陸軍上將襲來了。糖尿病之后就是高血壓的病魔困擾,特別是進行一次動脈瘤的手術后,從前一直挺直腰板走路的蔣緯國,強壯的腰肢不知為什麼忽然變彎了下來。他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清早從他在至善路上的寓所一直跑步前往士林官邸。
  蔣介石死去以後,蔣緯國仍然堅持晨跑的習慣。那時宋美齡還住在士林,他仍會每天清晨跑步進入官邸,去向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請安。后來宋美齡赴美,蔣緯國清晨長跑的習慣仍然沒改,他改由從至善路直向陽明山下的仰德大道跑去。動脈血管瘤手術后,他的腎臟病變又開始出現。那是因他的慢性腎臟病引發的,本來不足為怪。可是后來由於糖尿病和腎臟病引發的腸胃疾病,會引起急性腹部主動脈的病變,這是他根本不曾想到的。幸好那時他在“榮總”及時進行了一次腹部主動脈的剝離手術,才讓他從死亡的陰影下逃出來。也正是那次手術,造成了一個讓他致命的后遺症───腎臟缺血!最後居然導致了致命的尿毒症。這個可怕的尿毒症將要最後摧毀他曾經十分健康的肌體。
  1996年11月初,蔣緯國在家中發病,他那時的身體只有不足一百斤重了。已經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當然,真正威脅蔣緯國生命的是,腎臟功能的日漸衰竭。

74 不怪蔣孝武

     自1990年蔣緯國與李登輝在“總統競選”中失敗后,從次年開始,他就病倒了。由於心情郁悶,不久病情就開始轉重。
  從那時起蔣緯國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生活。在家裡他一邊治病,一邊著手總結他走過的人生,準備寫一本回憶錄。
  1991年7月3日,蔣緯國身著素服,忽然驅車來到台北近郊的慧濟寺。這裡設有他侄兒蔣孝武的靈堂。當蔣緯國突然出現下慧濟寺蔣孝武家祭靈堂上時,守候在靈前的蔡惠媚等人,都對蔣緯國的到來感到驚愕。因為她們都知道蔣孝武生前曾經傷害過蔣緯國。那是一年前,蔣緯國正和台灣“非主流派”利用“總統大選”的機會,準備將李登輝趕下台時,當時正在日本任“商務代表”的侄兒蔣孝武,卻受李登輝的拉攏,回台灣發表了一封致國民黨的公開信。他在這封公開信裡對他從前一貫尊敬的叔叔蔣緯國,也進行了公開的指責。

  那時,蔣緯國對于這種蔣氏家庭內部的攻擊,心中大有“親者痛,仇者快”之感。那件事情發生之后,蔣緯國作為叔叔,曾對遠在東京的侄子蔣孝武充滿著深深的不解。但是現下當蔣孝武英年早逝的消息傳來時,蔣緯國還是原諒了蔣孝武,他知道當時在日本東京的侄子之所以奉李登輝召喚返回台灣,之所以發表那封指責叔叔的公開信,完全是為著自己早一天回到台灣來,他認為蔣孝武是不得已而為之。現下,蔣緯國不計前嫌來到慧濟寺,向早亡的侄兒弔唁,實出大多蔣氏家人和那些圍觀記者的意料之外。
  蔣緯國先是在侄兒的靈前默哀,然後他來到蔣孝武遺像下面,和侄媳婦蔡惠媚及蔣孝武的兒子蔣友鬆緊緊相握。他說了一聲“保重”,就走出了靈堂。
  蔣緯國在慧濟寺大殿的門外,被一群新聞記者圍住了。所有記者的相機都向蔣緯國舉了起來。就在蔣緯國鑽進汽車,準備離開慧濟寺的時候,一位《中國日報》記者拉住了蔣緯國,對他進行了一次閃電式的採訪。

  下面就是蔣緯國和這位記者的一段談話───

  記者︰去年3月政爭期間,蔣孝武從日本專程趕回來發表聲明,對你也有嚴厲的批評。昨天在蔣孝武靈堂上看到你送的花籃上稱他為‘孝武愛侄’,外界頗為關心和好奇。你們叔侄這段日子的關係到底怎么樣,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蔣緯國︰去年發生的那件事我一點也不奇怪,也不責怪他。(記者問︰為什麼?)因為孝武是個病患,他的身體一直不好。病了很久,利用一個人的心理和身體的弱點做政治工具,這種人太殘忍。……這件事造成孝武失去了正常的形象,對孝武本人是非常殘忍的。對蔣家也是。但我對孝武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去年他火得不得了,但是我一點火也沒有。相反地同情他、關心他的身體健康。因為他做出那種事,是非常反常失態的(激動地)……那是真正懂得利用人身心弱點的人出的一招,這樣的人心,真是令人不齒。
  自那件事情以後,我們沒有正式見過面。當然還是會在一些場合裡碰到,我是一直保持正常,希望不要引起他的不必要尷尬,這一年來他一直對我保持沈默。沈默的關係,一直到他這次從日本回來,他對我的態度改變了,對我非常禮貌。對許多事情很安定的處理,我很為他高興。我們幾次見面,慢慢恢復叔侄的感情。我正在為他表示高興的時候,不意他卻走了。你知道這些孩子︰孝文、孝武他們,從小對我都很親。我也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我們和一般的叔侄是不同的。

75 坦言家事

     記者︰蔣方良女士的近況如何?外界對她很關心。
  蔣緯國︰孝武過世對她的打擊很大,孝文畢竟病了很久,但孝武大家都對他期待殷切。尤其他這次卸去駐日代表,原以為從此可以多陪陪母親。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心裡都沒有準備。7月1日早上,當嫂嫂接近孝武的遺體時,她非常激動。當時我站在她的身旁,知道必須有一段時間讓她把心裡的悲痛發洩出來。然後我上前,輕輕俯在她身旁說︰“千萬不要把眼淚滴在孝武的臉上。”中國自古以來,有些想法是很好的。生者若把眼淚滴在死者的臉上,他的靈魂就不走了。若留在家中是很不好的現象。再走就找不到路了。古人這個說法,是要讓生者節哀。忍住自己的傷痛,也是為了讓生者渡過難關,嫂嫂一聽我這句話就立刻站了起來,也安定下來,然後我送她回七海官邸。
  記者︰蔣夫人宋美齡女士知道蔣孝武逝世的消息嗎?她的心情、回應如何?
  蔣緯國︰當天就知道了。7月1日早晨我陪嫂嫂從“榮總”回到七海官邸,看嫂嫂情緒稍有安定以後,就趕到士林官邸。當時老夫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么大的一件事一發生就有侍衛官向她報告。很奇怪那天老夫人也起得特別早,等我去官邸的時候,她已經坐在書房裡了,當然老人家非常悲痛,也很悲傷。
  記者︰老夫人會去靈堂看孝武嗎?

  蔣緯國︰她站在基督的立場上,去佛堂總有些不便。這幾年,經國先生、孝文、孝武先后去世,她很悲傷,我在她身邊都盡量安慰她,避免說太多家裡的事情引她傷心……這也是人之常情,也是我們小輩該做的。
  記者︰你和嫂嫂相處得如何,對外界她所知甚少,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蔣緯國︰我和嫂嫂的關係一直非常親近,處得很好。他們(蔣經國夫婦)比我早一年回國,她是一個很開朗的人,會說寧波話。和我們相處時都有說有笑,對照顧我哥哥非常細心。這幾年她的身體功能有些退化,腳開過兩次刀,走路不方便,乃錦(蔣孝文妻子)常陪她,我是每隔幾個星期就去陪她吃吃飯,聊聊天,她其他的媳婦只要一回來就會去陪她。
  記者︰經國先生逝世以後,蔣方良女士的生活似乎就非常寂寞。她過去和蔣公以及老夫人相處得如何?
  蔣緯國︰嫂嫂這幾年是很孤單的。孩子都不在身邊,乃錦也有工作不能陪在她的身邊,說寂寞,也不是那么回事,因為她從前就對外邊很少應酬。來往的都是些老朋友。只不過這幾年孝文去世,孩子不能在身邊,總是孤單些,蔣公非常非常喜歡她。老夫人也是。過年過節大家都聚在一起,時常來來去去。老夫人在父親過世后,身體還硬朗時,時常到哥哥家走走,或是到我家走走,其實我們的相處都是很正常的。(無奈地笑笑)不曉得你們是怎么的,總把我們看得很神祕。

  記者︰蔣方良女士有沒有提出回蘇聯看看?
  蔣緯國︰沒有。從來沒有。這件事就過去而言事實上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還提它干什麼﹗
  記者︰這兩天蔣孝武的異姓兄長章孝嚴處理蔣孝武后事很盡心,這幾年他們的感情也很深,也有人提到章氏兄弟“認祖歸宗”的事情,你的看法呢?
  蔣緯國︰這件事最好不要去說,在今天這個社會每一個人的表現和努力都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其實早在你們沒有發現前,我們心中就明白了。我們彼此的感情互相都清楚,像孝慈在東吳,東吳是我的母校。我怎么會不知道?但是提他干嗎呢?我們從來不去點破,心中明白就夠了。一切都順其自然,慢慢來﹗

76 蔣緯國生母重松金子

     蔣緯國的病情越來越危重。
  由於他從1995年春天起就發現了腎臟疾病,不久即被“榮民總醫院”認定他患了晚期尿毒症。所以蔣緯國知道自己在世上生活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尿毒症對于蔣緯國這樣年事已高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心裡自然十釐清楚。
  1995年1月,當春天的氣息來到台北時,蔣緯國忽然決定要在最後的有限時間裡,做幾件他多年想做卻一直沒有做成的事情。其中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委托《聯合報》著名記者汪士淳代筆為他寫一部《回憶錄》。早在1994年,蔣緯國就透過一位朋友的介紹,認識了文筆犀利的資深記者汪士淳。那時,蔣緯國雖然是在“榮民總醫院”裡治療慢性糖尿病,但是他身體情況尚好。于是他就與汪士淳談起過此事,汪士淳很久以來就敬重蔣緯國,他當即表示說︰“如果蔣先生真想為自己的身后留下點文字東西的話,那么我非常願意代勞。”

  1995年1月15日,距舊歷春節還有幾天的時候,蔣緯國的病情開始轉危,負責他病情的楊五常主任醫師,已經向他兒子蔣孝剛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那一天,當蔣緯國剛剛做了一次血液透析回到病房裡的時候,發現一位客人早就等候在那裡了。他就是一年前曾經有過預約的《聯合報》記者汪士淳。汪士淳在蔣緯國的床頭坐定,他帶著微型錄音機開始了與蔣緯國的漫長交談。那時,剛做完血液透析的蔣緯國靜靜地躺在病榻上,他面色蠟黃而慘白,汪士淳幾次說“訪談是否可以改期”,可是蔣緯國卻堅決地說︰“不,不要改期,汪先生,你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必須利用一分一秒的有限時間,和您共同完成一部我多年來一直想完成的《回憶錄》﹗我必須要在有生之年做成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汪士淳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來到他那位于“榮民總醫院”第六病區的一間病室裡。汪士淳從前只知道蔣緯國一生軍旅生涯的大概,可是有關這位傳奇人物的身世、人生經歷、感情世界等等,他一無所知。特別是他作為台灣第一大政治家族的二公子,由於身分特殊,其經歷一直不為公眾所了解。直到蔣緯國在即將走完八十多年的漫長人生旅途時,才從他那從不輕易向外人開啟的嘴巴裡,了解到許多有關他及蔣家的鮮為人知的歷史。

  就在這間簡陋的病室裡,蔣緯國首次向為他作自傳的汪士淳坦承了自己並不是蔣介石的親生骨肉。雖然此前社會上一直都在流傳著蔣緯國是國民黨另一位元老───戴季陶的兒子,可是,那畢竟是坊間的民傳而已,從來不曾得到過蔣家人的正式承認,特別是蔣緯國本人對此始終諱莫如深。可是現下行將就木的蔣緯國本人,卻讓汪士淳將他的出身正式寫進《回憶錄》中去,這是執筆人頗感吃驚的。蔣緯國向汪士淳承認︰他的生身父親確是國民黨元老戴季陶先生,而母親也確為外界一度風傳得非常廣的日本女人。但是,蔣緯國說他的母親,並非坊間所稱的津淵美智子,真正的名字是重松金子。蔣緯國承認︰他的生父戴季陶,1926年在日本遊學時與重松金子邂逅並產生了感情,直至他們彼此真誠地相戀。可是蔣緯國鄭重向筆者說︰他的母親重松金子並非如外傳的那樣,她絕非是個日本下層女藝伎,她不是靠賣笑為生的人。她出身于日本商家,純正而無瑕,她的真實身分后來經蔣緯國本人去日本考証,確切地認定是位醫院裡的女護士。后來,當蔣緯國降生以後,戴季陶回國。他母親重松金子便將他送到上海,而此時戴季陶在國內早已有了妻子。他擔心妻子無法接受他在日本遊學時所生下的私生子,故而將蔣緯國送給他的盟友蔣介石為子。

77 夢想從李登輝手中奪權

     蔣緯國在少年時期始終受到蔣介石和宋美齡的呵護。直到他長大成人后,蔣介石才正式將他的真正身世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本人。可是儘管如此,蔣介石夫婦仍然對蔣緯國視若己出,直至蔣緯國從一個遊學德國的士官生,一步步地榮升至陸軍中將。蔣緯國在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世以後,曾經兩次前往日本東京去尋找他生身母親重松金子的墳墓。最後一次去日本時,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被戰爭夷為了平地的荒墳,那就是他母親重松金子的安息墓穴﹗

  蔣緯國在對汪士淳的談話中,主要講述了他在1964年“湖口兵變”以後的坎坷處境。他特別首次談到自己多年來一直受到兄長蔣經國打壓的經過。蔣經國在世的時候,這些話他一直不敢說,如今蔣緯國將要不久人世時,他終于開了口。也就是說當年就在蔣緯國很可能成為台灣軍政界后起之秀的關鍵時候,是他少年時期感情最為密切的哥哥蔣經國,利用了那個莫須有的所謂“湖口兵變”,向乃父蔣介石進諫,致使他的兵權從此失去,他本人也從此走向人生的低谷。蔣緯國痛楚地對汪士淳說,他自從1961年升任中將以來,十多年間始終沒有任何升遷的跡象。而且他從“湖口事件”之后受貶,多年來只能在陸軍大學裡任校長。直到1975年蔣介石去世,他兄長蔣經國真正控制了台灣所有軍政權力以後,才在宋美齡的親自過問之下,給他提了一個上將的軍銜。可是那時的蔣緯國已到了古稀之年,再也不會成為哥哥的競爭對手了。說到自己人生的坎坷際遇,重病在身的老人難免悲從心來,老淚婆娑而下。蔣緯國說,他雖然提了上將軍職,可是由於始終生活在兄長那威嚴的陰影之下,在他的晚年也難于施展才華。在蔣經國執政時代,他最大的官職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國安會”秘書長。根本就不可能進入國民黨的最高權力層面,這也正是他到了暮年時越想越心酸的事情。
  蔣緯國決定在他的自傳中談清他和蔣經國的關係。他說自己和蔣經國的關係,可以用“敬畏”二字來加以概括。長期以來,于父于兄,他都必須小心翼翼,生怕產生誤會。談到與兄長相處的情形時,蔣緯國十分無奈地說︰“就是避免衝突,哥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就是這樣,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哥哥的俯行。”蔣緯國在蔣經國病逝以後,曾經夢想從李登輝的手裡奪回蔣家失去的權力。1990年他曾經幻想在政治舞台上的東山再起。那時,蔣緯國身邊一度擁有一大批擁護者。他們希望蔣緯國能夠在台灣的“總統大選”中,一舉戰勝獨裁專製的李登輝。然而李登輝卻利用了手中握有的國民黨軍政大權,很快就將蔣緯國企圖東山再起的夢想扼殺于搖籃之中了。

  汪士淳從1995年春開始,到翌年夏天,先后對病中的蔣緯國進行了四十多次訪談。他把蔣緯國斷斷續續的談話,都收錄進他的微型錄音機裡。到后來,僅蔣緯國的談話錄音帶就有五十多盤。從1996年夏天開始,汪士淳根據這位隨時都可能走入另一世界的耄耋老人談話,很快就整理出一部長達百萬言的文字稿。這部文稿幾乎就是蔣緯國一年多來與他進行四十多次漫漫長談的系統記錄。同時,也是蔣緯國80年人生的一個生活具體的縮影。1996年7月,汪士淳將回憶錄送到老人面前。蔣緯國抱病親自批閱了這本即將付梓的書稿。
  蔣緯國感到,自己最後想做的一件大事終于完成了﹗因為在這部《回憶錄》裡,說出了他積郁在內心裡多年想說,卻一直沒有機會說出的話。特別是他的童年,他和蔣經國的關係,他和蔣介石的關係,他和戴季陶的關係,都是他如鯁在喉、不得不吐的問題。現下,他終于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吐出來了,這是蔣緯國晚年最感快慰的事情。

78 從美國回來的妻子

     多年來,蔣緯國的夫人丘如雪一直居住在美國紐約。她當年是隨同宋美齡一起赴美的。那時蔣緯國同意妻子去美的原因,就是讓丘如雪去那裡照顧宋美齡。而生有糖尿病的蔣緯國情願自己留在台北生活。丘如雪不斷從美國飛回來,探望生病的丈夫。兩年前,丘如雪又一次從美國紐約飛回台北。這時,蔣緯國因為患糖尿病和腎臟疾病,已經病倒很久了。他再也不像丘如雪剛走時那么健康,蔣緯國因病情嚴重而住進了“榮民總醫院”。
  當風塵仆仆的丘如雪猛地沖開病房的門,出現下那間空蕩蕩的病室裡時,蔣緯國和丘如雪都同時驚呆了。暮年已至,77歲高齡的蔣緯國躺在病床上,早已不是當年瀟灑健壯的將軍了。他那瘦削的面頰上生滿了老人斑,兩鬢早已花白,前額也已謝頂,兩頰的顴骨高高地突了出來。蔣緯國這次病得較重,兩條腿已經不便行走。他半癱瘓在病榻之上,見到妻子丘如雪的到來,臉上現出了淡淡的微笑。
  妻子告訴他說,這次回來以後,便不準備再回到美國去了。她準備留在台灣護理和照顧蔣緯國。丘如雪見蔣緯國病得這么重,心裡就情不自禁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楚。

  但是蔣緯國卻堅決不同意她留下來,他見夫人遠涉重洋而來,心中十分感動。他急忙搖了搖頭,對妻子說︰“雖然我現下身體有病,可是我也不想過多地涉及于你。你在美國不但要照顧老夫人,同時還有自己的事業。我又怎么能夠因為自己而讓你中斷事業呢?”
  “緯國,你已經到了這種時候,為什麼還這樣考慮別人呢?”丘如雪聽到這裡,眼淚一下子涌上了眼帘。她內心充滿了疚痛,十余年間她由於在美國紐約既要照顧宋美齡,又要在事業上奮鬥,所以,她忽視了作為妻子的責任,眼淚奪眶而出。丘如雪緊緊地抓住蔣緯國的手說︰“如果你一定不要我在這裡伺候你,我的心是永遠也不得安寧的。因為我覺得欠你的實在太多。我作為妻子在你患病的時候,卻不能守候在你的床前,實在于心不忍。緯國,你就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但是蔣緯國卻堅辭不允。儘管蔣緯國推托堅拒,但是丘如雪還是在台北留下來了。紐約那家裝飾公司被她丟棄在腦后,此時她一門心思傾注在丈夫的身上。當時蔣緯國的病情很重,由於在“榮民總醫院”進行了一次動脈剝離的大手術,在術后卻不料給蔣緯國帶來了腎臟缺血的后遺症。在此期間,台北“榮民總醫院”腎臟科主任醫師楊五常,雖然經過精心的數次手術,最後卻仍然沒能讓蔣緯國的腎缺血症轉為正常。不久,這種腎缺血開始轉化為嚴重的尿毒症。

  丘如雪每日守候在丈夫的病榻前。她也像蔣緯國一樣,在那段非常困難的時日裡,承受著精神上的煎熬。人好像一下子瘦了一圈,雍容富麗的丘如雪在蔣緯國病情危重的時候,日夜難眠,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尤其是楊五常主任在為蔣緯國腎臟血液透析的日日夜夜裡,丘如雪簡直痛斷了肝腸,每次醫生為蔣緯國抽血時,就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抽血的針彷彿不是扎進蔣緯國的脈管裡,而像刺進她丘如雪的身上。有時,經過血液透析醫療的蔣緯國在劇痛的折磨下,昏昏欲死,丘如雪就會撲倒在蔣緯國的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沒有想到,兩個月后,蔣緯國居然奇跡般地康復了。他可以擺脫每天血液透析的折磨,獨自走下床來了。他甚至可以恢復到臥床前每天一次的功能性鍛鍊。身體虛弱的蔣緯國站在健身器前,以頑強的精神在加強體力的恢復。在這種情況下,丘如雪經不得蔣緯國的多次相勸,最後她只好再次洒淚而別。

79 蔣孝剛的婚禮

     丘如雪回到紐約以後,將兒子蔣孝剛和兒媳婦王倚惠找到長島別墅裡。1986年蔣孝剛從英國劍橋大學畢業以後,按照父母雙親的意愿放棄了回台北“外交部”任官員的機會,獨自來到紐約闖蕩。這位英國劍橋大學法律系的高材生,果然沒有辜負其父母所望,在眾多的競爭者中間,以優異的成績一舉奪魁,成為美國紐約一家頗有名望的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蔣孝剛以他傑出的才學與淵博的法律知識,很快就在紐約取得了信譽和威望。在蔣孝剛事業嶄露頭角的同時,愛情的萌芽也在他的心裡萌發。蔣孝剛所看中的一位中國少女,名叫王倚惠,她也是台灣一位富商之家的女兒。

  蔣孝剛和王倚惠在紐約一見鐘情,此后,兩個華裔青年便在哈德孫河畔這座美國大都市裡頻繁接觸,頻頻幽會。到第二年6月,兩個心心相印的情侶終于在曼哈頓的一家中國餐館裡,由丘如雪主持舉行了他們的文定。當時正在美國的老銀行家李宗澤和一些金融界的友人們,出席了酒會。1987年7月,又是夏風和煦的好日子,丘如雪帶著兒子蔣孝剛和王倚惠,從大洋彼岸的紐約飛回台北來。丘如雪之所以主張將蔣孝剛的婚禮在台北舉行,主要是考慮到讓患病的父親蔣緯國享受到這一份難得的天倫之樂。

  那一天,蔣孝剛和王倚惠的婚禮,在台北市士林梅莊官邸的凱歌教堂裡隆重舉行。一條猩紅色的長地毯從教堂的門外鋪進來,當蔣孝剛和王倚惠在寬大的教堂內接受牧師對他們的祝福后,身披雪白婚紗的王倚惠,由蔣孝剛相攜著在無數趕來參加婚禮的賓客注目下,沿著那條紅色的地毯,相偕走向教堂的大門。有人在新郎與新娘經過的地方,開始向他們的身上拋擲花瓣。眾人的熱切目光,注視著他們的身影,追隨著他們的身影。直至將兩人目送到教堂門外那片明麗陽光之下。
  蔣孝剛與王倚惠在台北喜結良緣后,他們在這裡開始了終身難忘的蜜月旅行。小夫婦倆的足跡,遍及台灣的山山水水。日月潭和阿裡山,是他們的必游之處。台中、台南和高雄,都使倆人流連忘返。   婚禮舉行以後,蔣孝剛和妻子隨丘如雪又回到了美國。可是丘如雪卻勸兒子和兒媳婦最好回到台灣去生活。兒子和兒媳婦都對母親這一建議不可理解,只有丘如雪心裡知道,她讓兒子放棄在美國當律師的好事業而回到台灣的用意,全是為著他們小夫婦可以代替自己去照看獨自生活在台灣的蔣緯國。

  蔣緯國在晚年為身邊能有蔣孝剛夫婦相伴相隨,而時時感到快慰。他那時早已經對世人沒有太多的希求,只求在他行將走向另一個世界前,少一些心頭的空虛與蒼涼。當他尿毒症進入晚期,在數次血液透析的折磨之下痛不欲生的時候,他曾幾次想自殺來求速死,可是,都因為身邊有孝順的兒子頻頻開導而放棄了死亡的念頭。
  1994年秋天,蔣孝剛和王倚惠雙雙飛回台北。他們夫婦就住在蔣緯國在至善路上那幢舊宅子裡,而蔣緯國又在士林梅莊建了一所新宅。小夫婦從此在台北開始了新的生活。蔣孝剛在丁懋松律師事務所裡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王倚惠仍舊在金融行業供職。這對小夫妻隔幾天就會到蔣緯國的宅子裡問安、探病。他們的歸來使近風燭殘年的蔣緯國郁悶的心境,忽然變得開朗起來。蔣緯國萬沒料到的是,1996年的春節剛過不久,蔣孝剛在台北至善路上的住宅,竟然會被“台北市長”陳水扁下令拆遷掉。對于重病中的蔣緯國,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奇恥大辱﹗
  蔣緯國在病床上聽到這個消息后,氣得他怒不可遏。

80 陳水扁要報舊仇

     蔣緯國知道陳水扁這樣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陳水扁是在按照國民黨某要人的旨意行事。他是在報1990年蔣緯國與那個當權的國民黨要人進行“總統大選”時爭奪選票的舊仇宿恨。蔣緯國比任何人都清楚,下令拆遷兒子住房的人是什麼背景,他更清楚事情的來由。除了上述原因之外,這個民進黨頭目對蔣介石當年鎮壓“美麗島事件”也有某種說不清的關係。陳水扁當年就是在蔣介石的一紙命令下遭受逮捕的。所以,現下陳水扁在下令拆除蔣介石的銅像之后,又下令拆除他在至善路上的宅子,其原因都是蔣緯國心知肚明的。

  位于台北市士林至善路上的蔣宅,建址本來是無可非議的。早在70年代蔣緯國擔任國民黨“聯勤司令”的時候,他一度住在台北市中心區。當時他那幢住宅的四周,新建起了許多商業性的摩天大廈。可是他所住的卻是一座很低矮的民間小四合院,雖然房舍很整齊,環境也很鬧中取靜,既有花園又有游泳池,可是,這裡卻時時處在幢幢大樓窗口居高臨下的監視之下。那時的蔣緯國由於是蔣介石的兒子,又身兼各種引人眼熱的要職,仕途上真可謂炙手可熱。所以,台灣的“安全局”就時時為蔣緯國的住宅安全擔著一份心。他們擔心一旦蔣緯國的生命發生什麼意外問題,便無法向蔣介石交待。誰敢保證在那些商業巨廈裡不會匿藏著可怕的殺手?如果有人暗中潛入眾樓包圍中的蔣宅,暗中竊取了什麼重要的軍事情報,那么后果又如何負得起來?有些人正是日夜在考慮著蔣緯國的安全,所以,他們就對蔣緯國危言聳聽地進言說︰“蔣總司令,你最好還是搬家吧?住在幾幢大樓的下面,我們是很難保證你安全的。”
  蔣緯國不以為然,豁達大度地說︰“不會有人暗害于我。我蔣緯國又不曾得罪過什麼人,他們到這裡來加害我就沒有什麼可能。”可是“安全局”還是建議他搬到一個更為安全的地方去居住為好。這樣,蔣緯國才在至善路上,找到了一塊環境幽雅的非農用田地。為了讓各方都放心,最後蔣緯國也只好在這裡自費建成了一座很寬敞的住宅,也就是現下陳水扁堅持要拆除的房子。這座占地數百平方米的宅子,有小樓一座,花園水池,綠陰環繞。當時蔣緯國的住宅是由“聯勤總部”行文“台北市政府”,以軍事任務的需要為名,以具備現實性與守密性為由,要求台北市以“行政院”的有關規定,讓在至善路上興建的建築物免辦興建執照,即可動工興建。

  台北“市政府”只好依令行事,大開綠燈。這座住宅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火速地建成竣工,並且在當年的建造登記上,寫下了蔣緯國的大名。同年4月,該土地也由一曹姓農民手中順利地移交給蔣緯國所有。在地目一欄中也同時由“旱”地轉為基建用地,一切手續即便今天看來也十分合法。到了1981年,蔣緯國另建了一所新居以後,他就將這座住宅轉贈給他惟一的愛子蔣孝剛使用。蔣孝剛在接受了這座官邸以後,即按照其父蔣緯國的吩咐,依法繳納了1000萬元新台幣的贈予稅、土地增值稅和契稅等等。應該說這一切都符合台灣的法規,蔣緯國根本就沒有想到日后會發生什麼糾紛,更不會想到有人會利用此事嫁禍于他。
  1995年,國民黨的那位對他素有積恨的當權者,在暗助陳水扁當上了“台北市長”以後,就暗中授意陳在他的私人住宅上大做文章。陳水扁多次要求建管法規的“地政處”等部門,專門開會研究此事。陳水扁等人認為︰蔣孝剛現下雖然擁有合法的建築手續和房產登記、繳稅證明等等,可是,他仍然認為蔣孝剛在至善路上的住宅,是一幢違章的建築。

81 強拆住宅

     陳水扁等人堅持必須拆除這幢住宅的理由是,1971年在“聯勤總司令”任上的蔣緯國,在興建此房的時候,是依軍事用地的名義,正式發文向台北市政當局申請這塊用地的,可是現下蔣緯國早已不在台灣軍界任職了。並且軍方已正式函文給台北當局,明確表示這塊土地早已經是非軍事土地了。因此,陳水扁主張,依法可以撤銷原來的批文,同時又要撤銷建造和註銷其產權登記。勒令將這幢非法違章建築從至善路上拆除,這是蔣緯國和蔣孝剛父子所根本不能接受的苛刻條件。蔣孝剛對台灣的新聞記者描述說︰“陳水扁曾在上個月(1996年1月23、24日)兩次率人到這幢房子勘查,其間甚至有民進黨籍的民意代表爬牆,企圖強行闖入宅內,只是主人養的幾條狗太凶,爬牆人才沒有敢于闖進宅內,當時我將自己反鎖在自己的家中躲避。第一次勘查時,只聽到一陣陣的叫罵聲。第二次勘查時,除了叫罵聲外,還多了大批媒體記者和宣傳車,使一家人再度受到驚嚇。實在不知道陳水扁何時會派挖掘機來拆除我們的家……”生病住院的蔣緯國面對前來採訪的記者,神色淒然地嘆息說︰“對于現下這種不公平的待遇,我感到已經毫無任何自衛的能力。”
  1996年2月6日,台北市政府建築管理處秉承台灣當局的旨意,忽然派出大批人員來到至善路的蔣宅,準備進行強製性的拆除。當時,蔣緯國正因病住院,況且又年老體弱無力前來阻擋。這位蔣介石的次子,也曾借助祖上的庇蔭,在台灣島上一呼百應,手握兵權;可是時至今日,他只能躺在醫院裡,面對著蔣孝剛從那座即將被拆除的住宅裡不斷打來的求援電話,黯然無語了。

  此時此刻,往日蔣緯國在顯赫地位上一度車馬盈門、貴客紛至的至善路住宅的大門前,竟也人頭攢動,車輛雲集。只不過那些車輛再也不是貴賓,而是奉命前來拆遷的台北市政當局的汽車和推土機、挖土機等。嘈雜的人群大多都是前來蔣宅看熱鬧的。蔣孝剛一家人個個嚇得戰戰兢兢,不敢與前來拆除的人馬相對抗。在新聞記者的鎂光燈下,拆建課長陳××發作秀說︰“今天我們是合法執行公務。主要是奉命拆除兩幢建築物,但是,其他庭院內的花草樹木,游泳池、涼亭和警衛室等,還是要給蔣家保留下來的。”
  記者頻頻沖向即將被推土機推倒的一幢灰色小洋樓拍照。記者們看見,蔣孝剛住宅內的大部分陳設品、家具均已經被搬了出來。大小沙發和衣櫃等在院落裡野狼藉一片。蔣孝剛和他妻子嚇得面如土色,不敢近前。“請問,你們這樣拆遷是不是太霸道了?”“公理何在?”“你們這些人在蔣介石活著的時候,敢不敢這樣胡來?”“真是人一死就現了真面孔,你們這些人都是陳水扁的走狗啊﹗太不像話。”“陳水扁是個小人﹗”不料在圍觀的群眾之中,忽然有人站在一旁怒罵起來。他們憤憤不平地向著拆建課長叫罵不休。“我們……我們也是在奉命行事,我們是在拆除特權啊,你們為什麼還要站在違章者的立場上﹗”拆建課長心裡發虛,支支吾吾地后退了一步。“你們在拆除特權?呸,說得好聽。我看你們是在包庇特權﹗”義憤的群眾中有人站出來向那個課長發出質問︰“如果你們真想向新特權挑戰的話,那么你們為什麼不敢去愛國西路和重慶南路交匯處的李登輝官邸挑戰?他的住宅不也是佔用了不應該占的公用地了嗎?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不敢去他那裡拆遷一次?你們說﹗”“這……”拆建課長張口結舌。拆遷事件發生的第二天,蔣孝剛在家人與附近居民們的支持之下,將此事告到台北市地方法院。為了給在“榮民總醫院”治病的父親蔣緯國挽回一點顏面,也為他自己所受的無端迫害討回一點公道,蔣孝剛不惜重金聘請了律師李永言、姜偉義、羅明通等人,組成了一個龐大的律師團,參加訴訟。

82 蔣緯國反對“台獨”

     早春和煦的陽光,透過窗子投進了“榮民總醫院”六病區的病室裡。血液透析幾乎每日就要施行一次,雖然在1996年春天將臨的日子裡,蔣緯國的病情一直在加劇,可是他的情緒與精神卻是健旺的。在這個特殊的春天裡,蔣緯國引為高興的事情,是友人給他寄來的幾份大陸出版的刊物和雜誌。其中有他喜歡的一張民革中央在北京出版的報紙《團結報》。那張《團結報》上刊載一篇署名張自中的文章︰《戴季陶之死》。這是迄今為止蔣緯國所見到的一篇最詳細記敘他生身父親去世情況的文稿。數十年來,蔣緯國始終想了解戴季陶1949年春天在廣州臨死前的具體情況,可惜許多有關文章,大多語焉不詳。而來自大陸《團結報》上的文章,是第一次較為詳細披露戴季陶死亡內幕的文章。蔣緯國在病榻上專注地讀了起來。文章寫道︰“1949年2月12日清晨,戴季陶在廣東東園招待所他自己的行館裡服安眠藥自殺﹗11日夜晚,戴季陶的家人們都安寢了,可是他仍在伏案疾書。次日凌晨3點鐘,副官被戴季陶喚醒,給他倒了一杯開水,切了一塊麵包。4點鐘戴季陶臥房的燈熄滅了。8點鐘時家人見他尚未起床,便打開房門進去。只見戴季陶的面色蒼白,穿著整齊的藍緞長袍和黑緞馬褂,僵臥在床上。

  “床頭有一個空空的安眠藥瓶子。家人立刻意識到他已服毒,趕緊打電話請醫生急救。但是等醫生趕到的時候,戴季陶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戴季陶有此念頭,尚在陳布雷自殺之前。這是當時國民黨中的一些人都知情的。在南京時,他在陳布雷死亡前后曾經兩次吞服了安眠藥,企圖自殺。均因藥量不足,結果都被人發覺后救活了過來。這一次(即第三次)據算他一共吃下70片安眠藥。儘管廣州名醫齊集會診,用盡了一切灌腸和洗胃的辦法搶救,也未能起死回生。
  “戴季陶死后,孫科、吳鐵城因感到他的遺書太悲觀、太消沈了,發表出來一定會動搖人心,所以除了把遺書送到溪口給蔣介石過目之外,對外則否認戴季陶自殺。據說在戴季陶的遺書中,關於政治問題談得很空洞。除了責備蔣介石的作風之外,僅指出當時國民黨的做法,只能是死路一條。要他的同僚們進行反省。至於如何反省,並沒有具體指出來……”“啊───老人家原來是這么故去的,也是太慘了。”這是蔣緯國1949年來到台灣以後,時至今日他所讀到的眾多史料中最具有歷史價值的文章。也是從這篇文章中,他最為全面地了解了親生父親自殺的經過。尤令蔣緯國感到悲哀的是,他直至迫近暮年的時光,方才知道了有關戴季陶的死亡情況。他忍不住老淚縱橫,悲唉連聲。

  在另一張1995年9月23日出版的《港台訊息報》上,刊登著一篇題為《蔣緯國在轉變》的文章。蔣緯國用帕子拭拭眼淚,認真地讀了下去︰“歷史是一個萬花筒。50年前抗日戰爭勝利,50年后的今天,蔣介石的二兒子蔣緯國在台灣著書立說,紀念抗戰勝利50週年,追思《馬關條約》及台灣同胞慘史,反對台獨,反對台獨分子的戀日情結。最近從蔣緯國與金定國的多次書信往來中,他不僅明確表示反對台獨,贊成祖國統一,更贊成鄧小平提出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並表示了要回鄉訪問之情懷。
  “蔣緯國在3月10日出版的《勝利‧舊痛‧新憂》一書中表示︰台獨是一種竊國叛國的危險行為,如不製止將來必成大患。蔣緯國說,我反對台灣苦求一時的狹義的獨立,豈不知這樣做不多久就要遭到大禍,即令不遭到大陸的懲罰性兵犯或封鎖,也有被日本再度控制之慮﹗”
  蔣緯國讀到這裡,十分欣慰地笑了。因為他看到了祖國大陸沒有忘記他,還在報道他在台灣的近況,一串眼淚流了下來。

83 蔣家想遷陵

     “榮民總醫院”裡永遠是安靜的。蔣緯國在這裡住院時,也有高興的時候,那就是侄兒蔣孝勇就住在隔壁。他在這家醫院裡所做的食道癌手術,居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一度在病魔侵擾下變得瘦骨嶙峋的蔣孝勇,因為割除了食管內的惡性腫瘤,而日益變得身體強壯起來。蔣孝勇受到蔣緯國的提醒,在他的疾病漸漸好轉以後,急需要為蔣家做成一件大事。這就是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在這個充滿生機的艷陽天裡,百折不撓地向國民黨鄭重提出︰早日將他的祖父蔣介石、父親蔣經國在台灣暫厝的兩具靈柩,遷往祖國大陸的故鄉───奉化溪口進行安葬。可是,不管蔣孝勇如何呼籲,國民黨對此事卻是不理不睬,置若罔聞。
  “叔叔,國民黨當權者根本不理睬我們的請求,怎么辦呢?”蔣孝勇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只好來到隔壁病室裡,敦促他們蔣氏家族最有影響的長輩、叔叔蔣緯國出來主持這件大事。
  “你的遷陵計畫無疑非常正確,因為你祖父和你的父親,早在他們生前就盼望有一天落葉歸根。”蔣緯國坐在病榻上,支撐著他那日漸虛弱的身子。對來到他面前求計的侄兒說︰“孝勇,在他們死后這么多年的時間裡,國民黨內居然沒有人主持公正。現下由你來提出此事,本在情理之中,可是他們為什麼還遲遲保持著沈默呢?”

  蔣孝勇說︰“叔叔,現下我的病情也很嚴重,我是現下惟一可以向他們提出這一請求的人了。可是,他們卻對我的這一請求不理不睬。實在是太令我傷心了。”蔣緯國說︰“你千萬不要灰心,請求將兩具遺骸遷回奉化安葬的意愿,是我們蔣氏家族多年來的共同意愿,我已經向他們提出過口頭請求,雖然沒有得到他們的回音,可是我也並不灰心,如果這一遷陵的心愿,在我有生之年不能得以實現的話,那么,我希望由你來負責,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設法實現的。”
  蔣緯國神情凝重,他多年來就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實現老蔣和小蔣生前落葉歸根的遺愿。可是,現下蔣家在台灣已經到了大勢已盡、花果凋零的淒慘境地。更主要的是蔣緯國已經看到,他自己的身體自1993年12月以後(即因腦中風所造成的下肢癱瘓),已經一日不及一日了。特別是兩次大型手術以後,又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腎臟併發症。此后,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到目前他必須不間斷地採取洗腎的辦法,以維持腎臟的正常功能。
  蔣緯國深知他來日不多,必須在他的有生之年,協助已經患上食道癌的蔣孝勇───蔣經國的最後一個兒子,來實現蔣介石和蔣經國生前的願望。可是蔣緯國痛心的是,有人從中掣肘,根本不將“二蔣”遺體回遷故鄉的要求當成一回事情。蔣緯國暗暗下定了決心,非要協助蔣孝勇來辦成這個大事不可。

  不久,在國民黨台北黨部直屬第六小組的例會上,蔣緯國抱病參加,他怒不可遏地當場憤然拍案而起。他當著新聞記者的面,義正詞嚴地說道︰“請國民黨中央能夠真正地做一件好事吧,誰都有親人,誰都有家鄉。我的父親和兄長他們生前儘管有這樣或那樣的過錯,可是在他們死后,總是應該給他們以起碼的歸宿之地。誰能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兄長長久地做外鄉之鬼?不能,我蔣緯國要在這裡向國民黨中央大聲疾呼︰必須盡快成立一個移靈大陸籌備委員會,讓我的亡父和亡兄早日奉安落土。同時,我也希望國民黨能以大局為重,早日促成海峽兩岸的和平統一。”
  會場震驚,誰也沒有想到蔣緯國會當眾說出如此大膽之言。蔣緯國積郁在心中的憤恨和悲愴,在這次會議上都迸發了出來。他老淚縱橫,聲音哽咽地哭道︰“請求諸位設身處地地替我想一想,不要說我是作為兒子弟兄,即便是作為一個同志,移靈如遭不測,我也是難逃其咎啊﹗”

84 李登輝問計蔣彥士

     在一片同情的唏噓聲中,也有人對蔣緯國如此放肆地攻擊、影射國民黨中央不以為然。當場就有人對蔣緯國發出質問說︰“蔣先生這樣說,會不會被人誤會是對某位黨國要人明目張膽的挑戰?”蔣緯國面色冷峻,當場大聲反駁說︰“絕沒有這個意思。”
  有人說︰“既然你不是對某位要人發難,那你為什麼在這時候,主張向大陸移靈呢?”
  蔣緯國不假思索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紙來,他當眾展開說︰“諸位請看,這是1975年我父親死后,我所寫下的一篇禱詞。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到了有一天讓他落葉歸根的問題。”有人當場指責︰“蔣將軍,這份禱詞又能說明什麼?它並沒有寫明蔣老先生的遺體要運回大陸去安葬呀。”蔣緯國大聲地說︰“為什麼偏要將要說的話全都寫在紙上呢?須知我在向已經亡故的父親祈禱的時候,早已經向神明的主,表現了有朝一日,非將他老人家的靈柩送回故鄉安葬的心意。現下,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已經埋葬了整整20個年頭了。可是我到目前仍然沒有實現當年願望。我是一個不孝之子。我現下必須向國民黨大聲疾呼了。大家應該有一個同情心,非要讓我的父兄遺骨早一天回故鄉安葬才行啊﹗”

  就在蔣緯國、蔣孝勇叔侄就蔣介石、蔣經國父子移靈大陸一事,向台灣當局接連發起猛烈攻勢的時候,國民黨當權者卻始終隱身后台,不置可否,他們不表示任何意見。但是,由於島內的輿論越來越強烈,當權者自知繼續採取消極的態度,也是難以過關的。于是,就在蔣緯國在台北國民黨黨部第六小組的例會上正式發表意見的第三天,國民黨當權者再也無法保持沈默了。在他的暗中授意之下,台灣的《××日報》突然發表了一條新聞《宋美齡並不知道移靈大陸之事》﹗
  “豈有此事,真是豈有此理﹗”蔣緯國氣得臉面煞白,拍案大吼。對于這種無中生有的報道,蔣緯國深知這必是官方人士的伎倆。從消息的措辭上,也不難猜測出它的幕后,所以蔣緯國決定以接受記者訪問的形式,在媒介上公開辟謠。
  蔣緯國對記者說︰“我們在台北這樣請求將父親和兄長的靈柩運回祖國大陸,可是有人卻在報紙上說什麼,老夫人在美國根本就一無所知。似乎是在對人們說,我和孝勇這樣是沒有任何依據的。請問,如果當初沒有老夫人的首肯,我們會提出這一問題嗎?”記者︰“老夫人在美國,可是蔣先生卻在台北。這兩者會有什麼聯繫嗎?”蔣緯國說︰“我在最近當然沒到美國去。可是此事發生前,孝勇已經多次到紐約面見老夫人了。難道這也值得懷疑嗎?”

  此時,在台北介壽路戒備森嚴的“總統府”裡,那位國民黨當權者也為此事所困擾。“總統府秘書長”蔣彥士正在向李登輝會報此事,說︰“如今蔣緯國叔侄所掀起的‘二蔣’遷靈風波,看來是無法壓制下去了。各報都在同情‘二蔣’,而紛紛指責有人忘恩負義。如果說我們不贊成蔣介石和蔣經國的靈柩遷移大陸,就會成為某些動亂的導火索。我們應該看到,因為下令拆除蔣緯國的住宅,已經引發了一場官司,如果我們再反對他們移靈,那么就更加造成民怨沸騰,于我不利啊。”
  李登輝憤憤地說︰“豈有此事,二蔣的移靈怎么能和拆除蔣緯國住宅扯到一起呢?”
  蔣彥士說︰“可是蔣緯國卻在製造這種于我們不利的輿論。有人說,蔣家已經拆除的房子,和您的官邸同樣,也都是同屬違章佔用道路,可是為什麼偏要拆除蔣宅呢?現下蔣孝剛已經告到了法庭上。輿論因此說您︰連已經死去的兩個恩人移靈大陸也卡住不辦。他們認為您這是一種忘恩負義的行為。”“簡直是無稽之談。”李登輝儘管口氣很硬,但他畢竟知道情理不在他的一方。所以,他色厲內荏地罵了一陣,又對蔣彥士說︰“依你之見,這件事情又該怎么辦才好呢?”


85 宋美齡簽字 

  蔣彥士獻計說︰“自然,拆除蔣緯國私人住宅在道理之中,既然已經訴諸法庭,我們就只好堅持到底。但是在蔣介石、蔣經國遷靈大陸一事上,我們不如採取暫時的妥協為好。因為我們砸了蔣介石的銅像,撤去了慈湖和頭寮大批守陵士兵,已經惹來了朝野的許多不滿。現下蔣緯國又多次主張蔣介石、蔣經國兩人的靈柩遷回奉化故裡,坦率地說,他的請求確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我們繼續不加理睬,或者斷然加以拒絕,那樣做不僅傷了在美國的宋美齡,而且蔣孝勇也不會善罷甘休。須知現下蔣家雖然已是瓜果飄零,大勢已去,可是台灣終究還有蔣家的許多舊部,都在用眼睛盯著我們啊。我們不如來個假意成全,順水推舟,至於蔣緯國的移靈動議最後能否成功,最好將來借一下宋美齡的口來制止他,如何?”
  李登輝心有靈犀。他決計盡快從被輿論指責的困境中解脫出來,對蔣彥士吩咐說︰“好吧,此事馬上在中常會討論一下,我看不妨可以成立一個奉安大陸的研究小組。這樣一來,我們就可盡快從困境中解脫出來,同時也能更好地利用輿論。”
  很快,國民黨中央宣佈成立了一個由11人組成的“蔣氏奉安研究小組”。除“總統府秘書長”蔣彥士任組長外,還有中常委俞國華、李煥、宋楚瑜、辜振甫、吳伯雄、許水德、蔣仲苓、徐立德、馬樹禮等人參加。

  是年7月31日,蔣緯國到會就蔣介石、蔣經國移靈一事發表意見。蔣緯國在這次會議上,鄭重地表示︰希望國民黨中央盡快研究移靈奉安的事宜,但是他當時並沒有堅持二蔣的移靈馬上就進行。
  1996年11月中旬,美國紐約甘迺迪機場的上空,烏雲密布,一架由台北飛來的客機緩緩降落以後,幾位便衣陪同著一位衣服華貴、富麗端正的婦人,急匆匆地走下飛機的舷梯。這個女人名叫嚴倬雲,她是台灣海基會會長辜振甫的夫人。
  嚴倬雲這次來美國,主要是受李登輝、蔣彥士的委托,前來紐約曼哈頓東城的15層豪宅,專程拜見居住在這裡的蔣介石夫人宋美齡。
  嚴倬雲攜帶著“蔣氏奉安研究小組”關於蔣介石和蔣經國靈柩奉安的兩個方案,請示宋美齡最後定奪。
  其一是︰“國葬”奉安在台灣,並等待兩岸關係變化的適當時機,再行遷葬大陸;

  其二是︰在現階段兩岸關係微妙的情況下,不宜實現歸鄉安葬。
  嚴倬雲在曼哈頓東城的豪華寓所裡,見到了老態龍鐘、腰背已駝的宋美齡。她委婉陳述了國民黨“奉安研究小組”的意見。宋美齡沉吟了好一陣,她也知道如果此時繼續堅持在近期實現將“二蔣”的靈柩移遷大陸,無疑是一個徒勞無益的事情。所以,她只好用一只顫抖的手,抓起一支筆來,在那個先在台灣奉安,等祖國統一以後再遷居大陸的方案上,極不情願地寫下了同意兩個字。然後,她淒然地發出了一聲長嘆,將那支重如千斤的筆撂放在硯台上。
  隨著蔣家在台灣的日益淡出,一個徹底排除蔣介石、蔣經國時代遺留紀念物的行動,正在威脅著重病在醫院裡的蔣緯國。他首先不能接受的是,台灣當局在宋美齡剛離開台灣不久,就決定將士林官邸半公開地對普通民眾開放。
  對于蔣緯國來說,士林官邸畢竟是他父親蔣介石、母親宋美齡多年居住的家啊。數十年來,士林官邸一直是台灣最為神祕的地方。可是,如今在台灣的報紙上,卻接連刊載了令他痛心的消息。

86 士林官邸將對民眾半開放

     報紙刊載道︰據悉,民進黨人陳水扁在競選“台北市長”的時候,曾經提出向特權開刀的訴求,以博取選民們的支持。他當了“台北市長”以後,果然把矛頭對準已經沒落了的蔣家勢力。他先是收回了蔣緯國的別墅。接著又要把象徵蔣家威權統治的士林官邸對外開放。據稱,已供民眾參觀並且提供了新的休息場所。
  目前,當局已經編印好了導遊手冊,決定近日開放部分士林官邸。在蔣家當政時代,士林官邸無疑披上了濃重的神祕面紗。蔣家政權移至台灣以後,在外國武裝翼庇下,偏安一隅。然而,在蔣氏父子刻意經營下,島內一批行宮和離宮,接連破土興建,那些各地皆是的行館和別墅,倒是寶島風景區中的風華所在。如今,時代已不允許有過分奢華的行宮,士林官邸的命運才逐漸回歸自然。
  士林官邸的神祕性,其實是指軍事上的用途。因此蔣介石的真正居住場館,還不會在此次的開放中曝光。如從遠處望之,士林官邸那日本式瓦頂的簡朴平房,一點也沒有顯示出高貴的氣質。士林官邸被島內行家稱為戰亂官邸。

  其中知名的福山隧道,可以通行坦克,直達大直官邸,而且當時考慮到作為台北市的戰時指揮中心等。
  此次將開放、供民眾參觀的面積,包括原來士林園藝的2平方公引多的庭園區在內的占地9平方公引的公園。其中的建築物,有各種植栽所構成的中西庭園區、玫瑰花園、草花栽培區、花卉展覽區及凱歌堂等。
  士林官邸是隱藏在一片樹陰之中的。因此它其實是一座城市森林公園。其間大體可以分割成自然林、花園及溫室等。自然林是超海拔常見的林木,當年有許多各式各樣的苗木,落地生根。
  其次是庭園區。以仿西方佈局的小庭院,僅有小噴泉等,並無特別之處,溫室則是參觀的重點,溫室內各色花卉則令參觀者大飽眼福。
  台灣當局開放蔣介石、宋美齡的士林官邸和陽明山行館,已經很使蔣緯國震驚了。尤其在政治失勢后生活艱難的蔣緯國無法容忍的是,台灣當局竟然厭惡了蔣介石在台灣各地所鑄的銅像。
  蔣緯國不時從台灣報紙上,見到搬走其父蔣介石銅像的新聞,其中一條來自高雄的電訊更加讓在醫院裡治病的蔣緯國感到,蔣氏余威在台灣島上早就大勢已去了。
  這條新聞寫道︰

  高雄縣的一位官員最近說,我們已經通知所有的機構,如果蔣介石的這些銅像阻礙交通,或者說影響風景觀瞻,我們將願意遷走這些銅像。在高雄縣境內共有四百多座蔣介石的雕像。那些被遷移的銅像,將全部安置在該縣一個軍校附近的紀念公園裡。此外,在台北市中心有規模宏大的蔣介石紀念堂,也被下令關閉……
  在母親宋美齡走后那一段十分痛苦的日子裡,蔣緯國無論在寓所還是在醫院裡,都能不斷得到各種令他傷心的消息,台灣當局不念蔣家舊情,不但暗中支持搬倒數以百計的蔣介石銅像,下令從蔣介石的駐蹕地陽明山、日月潭、慈湖官邸撤出看守的士兵,又斷然將在大溪保存的蔣介石祕密檔案資料,也以半公開的模式向外界開放。
  到了1994年的下半年,台灣當局甚至連剛死去不久的蔣經國也敢于反對了。
  蔣經國的頭寮陵寢的國民黨守軍,也繼慈湖蔣介石陵寢守軍撤退之后,很快接到上級的命令,大部分陵園裡的守軍全部撤退了。頓時,使慈湖和頭寮兩處從前重兵把守、戒備森嚴的陵寢一夜之間成為了無人守護的空陵。

87 利用蔣經國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個令蔣緯國極其憤慨的事情發生了,那就是國民黨主要當權者李登輝,將一所新建成的醫院命名為“蔣經國醫療中心”。蔣緯國公開在媒介上指責︰這個當權者是利用而決非在紀念他早已死去了的兄長蔣經國。
  事情的起因是︰這個當權者出于利己的目的,私下命人捐款十億元給潤泰企業集團,令這個企業集團在這個國民黨當權者的家鄉───台北縣三芝鄉建成一座醫院,以彰示他的鄉梓之情。同時,又想以此來揚功頌德,自我樹碑立傳,不料,此事很快外泄,並且在台灣的媒介上公開曝光了,頓時引來一片嘩然的輿論。國民黨內部反對派也對這位當權者的假公濟私怨聲載道,反對的聲浪日甚一日。

  這位國民黨當權者迫于情勢,只好將這座建築他故裡的醫療中心,不得不臨時更名為“蔣經國醫療中心”,以平民憤。
  可是,蔣緯國對此事極為不平,他公開表示反對。同時,這位蔣氏的家叔,也動員蔣經國的三兒子蔣孝勇站出來反對。
  蔣孝勇在台灣報上公開發表了一篇名曰︰《紀念他還是利用他》的文章。文章說︰“平時反對黨人士攻擊蔣介石和蔣經國時,從未見有人挺身而出為這兩位已故者辯護。如今捐款事件引起了爭議,卻打算將醫院更名為蔣經國醫療中心,以平民憤,這不僅僅是欲蓋彌彰,也是對蔣經國的最大不恭。”

  1995年1月13日,蔣緯國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慨,在他已故兄長蔣經國逝世紀念日那一天,再一次撰寫文章,指責那個利用已經作古的亡兄之名假公濟私,甚至慫恿台獨勢力的國民黨最高當權者。這樣一來,使本來處于困境之中的蔣緯國,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蔣緯國之所以如此憤慨,並敢于公開發表文章反對那個當權者,是因為對方幾年來對他的不斷打壓,已經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了。蔣緯國永遠也忘不了1991年7月,當他第二次競選失敗以後,發生在他家裡的一件事。
  當年的7月6日,正在台北至善路家中養病的蔣緯國,突然聽說台中市調查站公開在報上公佈了一個《公告》。該《公告》稱︰

  “蔣緯國將軍遭人檢舉持有60支靶槍,已于6月30日托人自動找我站報繳。由於前后說詞不一,且對全案的來龍去脈,無法做出合理的圓滿解釋,致引起社會各界大眾的猜疑……”雲雲。
  蔣緯國對此大為震驚。
  因為在此之前,他家裡一位名叫李洪美的女佣人,也忽然神祕地死去了。台中“市政府”那個所謂的調查組,在公開蔣緯國“私藏了60支靶槍”的消息以後,已經有一些人,在公開或者暗地裡製造出種種離奇的傳言了。甚至有人還說,蔣緯國私自在台中市藏匿了60支槍支,其目的是為了“進行叛亂”。也有人說他想要“謀反”,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病患居然又成為了輿論界關注的焦點。在這種情況之下,蔣緯國在7月7日那天下午,決定出面公開辟謠。

  那天下午,當蔣緯國那瘦削的身影顫顫巍巍地出現下台北市“中華戰略學會”接待室的時候,許多守候在那裡的新聞記者們,都將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這位蔣氏家庭中惟一健在的第二代人物。
  蔣緯國怒不可遏,手拄著一支拐杖,正在生病的他,終于像一只暴怒的獅子般跳了出來,誰也不曾想到病體沉重的蔣緯國會為此事跳出來為自己辯誣。

88 女佣人神祕死亡

     7月8日,台灣各報紛紛發表了蔣緯國接受採訪的新聞,《中國時報》以《蔣緯國懷疑︰女佣死因與被告發他私藏槍支有關》。該文寫道︰

  “國安會”秘書長蔣緯國昨天表示,他懷疑他的女佣人李洪美的死因,與向調查局告發他家裡擁有槍支的“告發者”有關。
  他說,他猜想李嫂是在受到此人的威脅以後才自殺的。他還說,這個人的手段太卑劣、太狠,又說,當局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
  蔣緯國說︰60支0.22英寸口徑槍,放在他位于台中市宜寧中學宿舍小閣樓裡,已有二十多年了。他早就將它們忘記了,沒有想到現下會有人去告發他私藏槍支。
  蔣緯國說︰有人向有關單位告發他有60支槍這件事情,他並不知道,而是他的女佣李嫂知道了。在6月29日向宜寧中學董事長蔣信承報告,蔣信承就找了魏校長和總務處主任去處理。蔣緯國說,蔣信承打電話給他,問他到底是什麼槍。他這時才想起有60支槍藏在他的小閣樓上。
  他當時對蔣信承說︰“糟糕,我根本就忘記這件事了。”于是,他向蔣信承解釋這批槍的由來,定要蔣信承盡快去報繳,一切以正規程式處理。
  蔣緯國強調,這批槍不是李嫂在清理時發現,但是,告發者自稱是李嫂告訴他的。蔣緯國提升聲調語氣,激動地說︰他到台中去那么久,李嫂從來沒有和他提過槍支的事情。告發者卻說是李嫂告訴他的,這合情合理嗎?蔣緯國又說︰絕對不會有這種事。女佣去告訴外人,讓外人去調查站告發,但事前卻沒有跟我講。

  至於這位告發者,怎么會知道蔣緯國有這批槍支呢?蔣緯國說,這個事件的謎,就在這個地方,這個人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蔣緯國說,他懷疑有人知道他有這批槍支,就去威脅李嫂。李嫂受到了威脅,沒辦法,最後才向蔣信承報告,李嫂是一個非常老實、沒什麼知識、對他很忠心的人。自從她先生在五年前過世以後,李嫂就神經衰弱,感情也很脆弱,但是一直很護著他。
  蔣緯國揚起眉毛,又提升聲調說︰我猜想這個告發者就是利用李嫂身體心理的弱點,威脅她,把她套進去,嚇唬她,李嫂沒有辦法,被迫自殺身亡。
  蔣緯國說,使用這種卑劣手段的人太狠了。但是,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如果知道這個人是誰就好辦了,但是當局應該知道,告發者一定是個陰謀分子。
  蔣緯國還表示,他在6月30日晚上知道李嫂死亡的消息以後,不到十分鐘,就立刻告知調查局這件事。
  當時他就懷疑李嫂的死因和他被告發藏有槍支這件事有關聯。蔣緯國說,李嫂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一定要追究。
  蔣緯國在女佣事件中所受到的精神傷害,無疑是相當沉重的。但是,他是個豁達爽快的軍人,在經歷了一場困厄之后,他居然又站起來了。

  近年來蔣緯國的思歸之心,隨著病情的轉危而越來越強烈。
  早在80年代末期,他那“有一天能夠回到大陸去看看”的思想,便對外界有所流露。這種越來越強烈的思歸思想,主要體現下他給居住在祖國大陸的一位名叫金定國的朋友信中。
  金定國是蔣緯國青年時代的朋友,20年代初,孫中山在廣州的時候,他身邊有4位小青年,經常圍在孫的身邊討教。這4個人便是蔣介石的兒子蔣經國、蔣緯國,戴季陶的兒子戴安國,還有一位名叫金誦盤的老中醫的兒子,當時,戴季陶請求給這4個孩子命名,孫中山略一沈思,便將4個孩子分別命名為︰蔣經國、蔣緯國、戴安國和金定國。

89 想念金定國

     這經、緯、安、定4個人,日后便成為了4位相親相依的小兄弟。這其中由於情趣自向的緣由,蔣緯國和金定國兩人最為要好,可惜1949年蔣緯國逃亡台灣以後,與這位親如手足的契弟分手了,從此天各一方。
  一直到1990年,在台灣的蔣緯國終于和遠在祖國大陸(安徽合肥)的金定國取得了聯繫。蔣緯國從金定國的來信中得知,他一直擔任著安徽省政府參事室的參事。從蔣緯國給金定國的第一封信中,便流露出他的思歸之心︰“定國吾弟與弟妹,相信我們相見之日為期不會太久,請多珍重。”又說︰“山與山永遠不會碰頭,人與人終有重晤之時。”
  1993年3月16日,蔣緯國在給金定國的另一封信中,一片急切的思鄉之情更加顯露無余。他寫道︰“中國之統一,乃吾炎黃子孫華冑的共同心聲和無可旁貸之責任,緯國系基于我中國歷史,盱衡世局潮流及中華民族的未來,認為中國之統一是必然的。惟盼吾海內外同胞,如吾弟所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戮力同心,期能早日完成此一共同心愿。”

  關於思歸之情,蔣緯國在給金定國的來信中更有明顯的流露,他說︰“緯國大陸之行,如吾弟所知,當年系不得已而離開,蓋回大陸之心,打從緯國來台時起,一直是我所堅持之信念和努力的目標。
1945年5月21日離滬前,曾親赴南京雨花台,拾回雨花石,一直安置身邊桌案前,以代表國情鄉土。關於返回鄉之行,早已在考量中。惟問題關鍵尚在此間政治理性之回應,但料為期不遠……”
  1993年春天,蔣緯國終于有了一次到島外旅行的機會,外出的主要原因是,他應美國華僑界、文教界等六個團契的聯袂之請,前去美國洛杉磯參加“中國當前統一問題之探討”的學術研討會。
  那一次,蔣緯國準備回到他闊別已久的祖國大陸探親訪友,以實現他多年的歸鄉夙愿。為了能回到大陸,蔣緯國先去了俄羅斯進行訪問,可是,就在這時他在俄羅斯得知台灣有人在報紙上,已經公開刊載了蔣緯國將從俄羅斯去祖國大陸的消息,這樣一來蔣緯國只好作罷。

  1995年春天,有一位德國記者偕夫人來台灣訪問,並在“榮民總醫院”的單人病室裡,見到了面容清瘦的蔣緯國。
  記者的採訪正是“歸鄉”這一話題︰“將軍離開大陸幾十年,不想回去看看嗎?”
  蔣緯國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啊,想死了,天天想。但是不成啊,問題不在那頭,而是在這頭。有人會抓住這一件事,給你歪曲編造新聞,把它政治化,再安上一個罪名,例如我于前年去了一次俄國,就有人立刻造謠說我要到大陸和共產黨私通,企圖把我阻在境外,幸我消息靈通,先去美國和老太太(宋美齡)在一起過了我的生日,按理我應去歐洲參加一次國際會議,但是我改道從紐約搭‘華航’返回台北,給他們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在記者與蔣緯國談到《易經》時,他說︰“我很喜歡研究《易經》,並曾經寫過一本《泓中道》的書,我認為自古以來幾千年的思想,主要是中道思想,我們中國的‘中’字是從陰陽太極圖演變而來。中道思想就如太極圖所表示,陰內有一點陽,陽內有一點陰,中間不是一條,而是合抱而成太極圖。中國的中道思想,永遠是任何事件中必有的一正一反,有互相尊重,互相關切,一分為二,合二而一。西方人的哲學思想,同我們的中道思想截然不同,他們是根據達爾文的進化論,物競天擇的思想,他們永遠是一刀切,涇渭分明,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基督教,新舊二教,勢不兩立,互相容納不下,沒有忍讓之心。”
  蔣緯國這次對記者的談話,是他晚年思鄉思想的最明確體現。可惜他直到死時也沒有實現回故鄉看看的夙愿﹗

90 蔣經國非蔣介石所生

     1997年9月23日,蔣緯國在台北病逝。當天,海協會會長汪道涵先生便致電海基會,汪道涵的唁電稱︰“驚悉緯國先生不幸病逝,甚感哀痛。緯國先生堅持一個中國,反對台獨,值此謹致哀悼。”
  蔣緯國的病逝,在台灣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各地報紙紛紛發表消息,介紹他的生平及死前的病況等等。
  蔣緯國在台灣剛剛逝世不久,一家名叫《商業周刊》的雜誌,便最先刊發了一條有關蔣緯國生前的祕密,那是蔣緯國在逝世之前,曾經祕密與一位名叫范光陵的朋友(大學教授)進行多次祕密談話的記錄。在范光陵所保存的8盤錄音帶上,記錄著許多蔣緯國首次披露的蔣氏家族祕密。一位國民黨上將生前親口對范光陵教授道出他們蔣家鮮為人知的祕密,這件事情的本身就具有特殊的爆發力。所以,當范光陵教授的錄音帶在《商業周刊》上剛一公佈,台灣馬上就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震盪﹗蔣緯國生前錄音帶的面世,絕不亞于在台灣島上投下一枚炸彈﹗

  當然,蔣緯國祕密談話中最讓世人震驚的是︰蔣經國並非蔣介石所生!台灣中興大學教授范光陵,在蔣緯國臨死之前,曾有幸攜帶一架小型錄音機,數次來到“榮民總醫院”蔣緯國的單人病室裡,面對面與蔣家第二代惟一健在的人交談。《商業周刊》馬上成了熱點雜誌,它的發行量由於首發蔣緯國《自述》而一時洛陽紙貴!這家雜誌在引述范光陵教授所提供的錄音資料時,曾加編者按語說︰“蔣緯國先生曾在1994年夏天親口對范光陵說過︰蔣介石在四五歲時,曾經誤將取暖用的‘夾爐’當成坐的‘板凳’,致使他的臀部和陰囊都受到了嚴重的灼傷,后來為了止痛在其陰囊上塗抹了豬油,但是他確實是因為狗的咬傷,從而喪失了生育的能力。”這個按語最能吸引讀者。蔣緯國將蔣介石多年不肯露出的丑底子,一下子給揭了出來,難怪這家《商業周刊》剛一上市就被搶購一空﹗

  《商業周刊》說,文獻中曾經記載︰1901年,蔣介石奉母命與大他5歲的毛福梅女士完婚。7年以後,蔣介石赴日本學習軍事,再過了兩年的時間,蔣經國出生。
  《商業周刊》專文指出,若從蔣經國登記的出生時日推斷,其母親在受孕之時,蔣介石當時正在日本,懷孕期間蔣介石並沒有回國,而毛夫人也沒有遠行赴日本,因此蔣經國的身世便留下了不可解開的疑團。另外,該刊也舉証說,蔣介石生前曾經娶了四位妻子,但卻只有蔣經國這一名子嗣。在這當時,亦屬不尋常了。該刊在報道引敘蔣緯國的說法時,直指毛氏夫人與婆婆王采玉的同族親屬××的關係密切,特別是在蔣介石遊學日本時期兩人的關係更是非比尋常,也因此才招致了蔣介石的休妻之舉。但是有關蔣、毛的仳離,各方說法不一。也有人認為蔣經國是抱養來的,並非出自毛氏。《商業周刊》的文章說,由於此事涉及毛夫人的名節,范光陵教授對此極為謹慎。他對記者說︰蔣緯國也許會忘記或錯記,但是他強調說,蔣緯國絕不會說謊。范光陵表示︰此事蔣緯國曾經多次向他們這幫朋友們提及,但是,也曾一度要求他不得公佈出來。然而,在蔣緯國死后,他們覺得有必要讓真相公佈于世。范光陵說︰蔣緯國對蔣經國並沒有恨意。但是,他對于蔣經國的生母頗有一些微詞。范光陵說︰哥哥對他的不快,多次是起因于毛夫人向蔣經國反覆灌輸的對姚夫人和他(蔣緯國)的敵意。
  該刊的文章表示,范光陵與蔣緯國生前極為熟悉。蔣緯國生前在病榻上曾多次對他提及身世問題,並留下了8盤錄音帶。范光陵說︰蔣緯國的這些遺言,並不是想誣陷某個人,他只是想澄清外界的傳言,以及為什麼與蔣經國之間不睦。

91 父親沒有生育能力

     《商業周刊》的獨家報道發表之后,台灣各界輿論大嘩。因為“蔣經國並非蔣介石所親生”這樣一個特殊敏感的問題,一旦面世確實具有非同一般的轟動效應。曾經先后四十余次去台北“榮民總醫院”採訪蔣緯國,並且為蔣緯國先期出版了長篇自述《千山獨行───蔣緯國的人生之旅》的資深記者汪士淳,也在這一時候,公開證實了范光陵所公佈的錄音帶中,有關“蔣經國並非蔣介石親生”談話的真實性。
  汪士淳的文章寫道︰“1995年12月4日,蔣緯國在一次訪談中,講出外界聞所未聞的一件事。他的父親蔣介石傳宗接代的能力,其實自幼即已喪失。此一事實,又間接地帶出了蔣經國可能非蔣中正所生的問題。”
  汪士淳的文章主要說︰

  浙江省溪口鎮的冬天很冷,蔣介石的母親王太夫人,一向燒著一個小銅爐烘腳,這個小銅爐裡燃燒著炭火,上面覆蓋著有許多小孔的蓋子,炭燒紅之后,再以一個小被子覆在上面,就可以暖腳了,蔣緯國說,父親4歲那年,意外地被小銅爐燙傷。蔣緯國說︰“那年我父親由於年紀還小,穿的是開襠褲。出事那天,祖老太太把小銅爐生了火,小銅爐看來像個小板凳,父親不小心往上一坐,一下子把臀部和陰囊處都燙傷了。王太夫人很心痛,鄉下那個時候治燙傷,是把燒傷藥摻在豬油裡,然後抹在燙傷的地方,她也是這么來治父親的傷。”
  沒有想到,豬油膏藥卻引來了一場更嚴重的意外。蔣緯國說︰“溪口是鄉下,在清朝末年時一切都很簡陋,家裡沒有廁所,大家入廁大都是到野外隨意去解便的,那時的鄉下野狗很多,野狗什麼都吃,父親涂著豬油膏去屙屎,野狗也在他后面等著吃屎,舔著舔著,就舔到他的屁股上了,因為那狗被豬油吸引,所以就一口咬了下去,結果把陰囊給咬下去了。蔣緯國說︰父親被狗咬傷以後,王太夫人趕快把他抱到城裡去治療。但是已影響到他的生育能力了,這也是為什麼他母親姚怡誠、陳潔如及宋氏夫人都沒有生育的緣故。
  蔣緯國說,這段往事是母親姚怡誠親口告訴他的。當年他也曾追問母親,姚怡誠說故事的來源就出自蔣介石之口。姚怡誠對蔣緯國透露這段往事時,約莫是50年代初,當時姚怡誠已有十多年沒有與蔣介石見面了。

  外界一向對于蔣介石的婚姻及后嗣的認識是︰1901年冬天,與蔣介石拜堂成親的原配夫人毛福梅,于1910年3月18日生下長子經國。1912年蔣介石在上海結識並帶回溪口的側室姚怡誠、1921年共賦同居的陳潔如以及1927年公開盛大迎娶的宋美齡等,一生與蔣均無所出。至於1916年10月6日在日本出生的蔣緯國,是一位日本女人在生下來沒多久即抱給蔣介石的,由姚夫人一手帶大。
  民國肇始之后,蔣介石為何無法生育,是近年來史家都非常感興趣的話題。有謂蔣介石年輕時罹患了梅毒,因所服藥品而造成不育。這種說法來自以英文撰寫的《陳潔如回憶錄》。《陳潔如回憶錄》所載的大量事實,史學界有的信有的不信。汪榮祖和李敖合著的《蔣介石評傳》對此執肯定的見解。他們認為︰《陳潔如回憶錄》最可信部分是兒女私情,所以,對此照單全收。唐德剛在為《陳潔如回憶錄》全譯本撰寫的代序裡則說︰“它蘊藏著許多外界不知的第一手史料,但是,本書並非作者親筆,它是經由執筆人‘藝增’過的。然而黃仁宇所著《從大歷史的角度讀蔣介石日記》中談到此回憶錄時,以該書有些最基本的資料都不能掌握為由,根本懷疑其可靠性。”祖國大陸方面對《陳潔如回憶錄》也有許多質疑。王小華、張慶軍等人撰寫的《多棱鏡下的蔣介石》,明確表示該《回憶錄》是一部偽作。

92 蔣經國的生父會是誰呢?

     對此蔣緯國表示,梅毒問題純系謠傳,絕無此事。而且姚怡誠對蔣家次子蔣緯國曾經交待說,她的夫君之不育症結,是因為其幼時之傷所致。
  如果蔣緯國所言蔣介石自幼已經喪失生育能力之言不虛,那么,世人立即要問的就是︰蔣介石的長子究竟是誰的骨肉呢?

  蔣緯國說,他的父兄在世時,不要說無人會問經國哥哥為什麼不像父親,就連他自己的身世也在禁談之列。原因不僅是因為他父親的生育能力有問題,更主要的是因為他要掩護哥哥的血緣問題。
  這個問題牽連太大,蔣緯國推論說︰一般人都以為父親的兩個兒子是他親生的,假定我不是父親生的,如果再進一步地追,父親不能夠生育,那么哥哥又從那裡來的呢?他的生父又是誰?這么一來,問題就大了。
  他說︰蔣經國之所以在50年代把他的出生紙拿走,這就是主要原因。蔣經國在80年代極力阻止孫淡寧出版《蔣緯國報到》一書,也是為了相同的理由。因為裡面寫了蔣緯國的身世,而這也是為何蔣緯國在有生之年不能公開談論自己生父究竟為誰的主因。
  蔣緯國在另一次訪談中透露出的答案是,與蔣介石第一任妻子毛福梅同村的某個男子,蔣緯國知道此人的身分,但是他不肯透露究竟是誰。
  蔣緯國說︰因為他開智得早,1921年他才5歲,就已經在溪口家鄉聽聞過毛福梅的事了。他說,他父親早在1907年就把毛夫人休掉了,所以毛福梅在1910年生子,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以下是訪談對話的經過︰

  蔣緯國︰我4歲到溪口,但是許多事情記得清清楚楚,我開智很早,不過男女關係方面,因為練功練武成熟得很晚。
  問︰講到您哥哥的生父方面,那時應該非常保守,怎么會有如此的事情發生?
  蔣緯國︰社會是保守的,但中國社會自古以來是多情的。
  蔣緯國︰那名男子“是同村的人”。根據我的猜想,毛夫人在結婚之前就認識對方,蔣氏家族和那名男子的家族也一直有往來,至於那位男子是誰,這個牽連太大,你把我腦袋砍了,我也不會講的。
  問︰他也姓蔣嗎?
  蔣緯國︰他和蔣家沒有直接關係,只是同村,但是不姓蔣。
  問︰到底姓什麼?
  蔣緯國︰他不姓蔣。
  問︰蔣介石先生知道這個事嗎?
  蔣緯國︰我相信他知道。
  問︰你講父親不能生育,怎么肯定的?是經過檢查嗎?
  蔣緯國︰這用不著經過檢查,但沒有生育能力這是事實證明,始終沒生過嘛﹗
  蔣緯國又說︰以此推斷蔣經國不是父親親生的,是有脈絡可尋的。父親是1907年到保定,1908年留日,1909年繼續留日。但蔣經國卻在1910年出生,這在父親的大事記裡是有的。
  他補充說︰蔣介石是休掉毛氏夫人以後,離家去念保定軍校,而且,他到日本去了兩年,期間不曾回來,但他在日本的第三年時,蔣經國出生了。
  關於蔣經國的血緣,雖然長久以來史學界一直沒有挑戰他是否為蔣介石所親生這個問題,但是他的形貌與蔣介石極其不適。外界也一直有各種傳聞,只是在台灣從來沒有人公開討論過。

93 史界反駁之聲

     《商業周刊》公開發表范光陵提供的“蔣經國並非蔣介石所生”的史實后,在台灣立刻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對于范光陵提供的錄音帶,各界均有不同的回應。其中著名新聞記者蘇登基撰文說︰“首先是蔣緯國的談話與史實不符。《商業周刊》引用蔣緯國生前所說,1908年蔣介石妻子毛福梅與婆婆王采玉,與同族親戚某人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蔣介石在羞辱難忍之下,才離開奉化老家去投考保定軍校的,第二年再轉日本學習軍事。報道又說,因為毛氏與同族親戚過從甚密,所以蔣才決定把她休掉。然而歷史的事實卻是︰毛福梅于1901年嫁給蔣介石,這宗婚姻一直維持到1927年,始為仳離,並非如蔣緯國所說的1907年蔣進保定軍校及1908年赴日那段時間裡,就休了毛福梅的。”
  有些歷史學家為文引述官方所編的《蔣介石年譜》,指蔣經國出生以前,蔣介石有20個月的時間在日本,並據此懷疑蔣經國並非為蔣介石所親生。此說也值得斟酌。有人說︰毛福梅嫁到蔣家之后的9年,于1910年農歷三月十八日生下了蔣經國。那么也在情理之中。農歷三月十八日為陽歷4月,以懷胎十月往前推算,那么毛氏受孕的時間應該是前一年(1909年)的7、8月間。今據祖國大陸學人王月曦著作《毛福梅與蔣氏父子》一書的記載,1909年的暑假,蔣介石曾經從日本返回祖國度假。因此,毛福梅在這一時間內懷孕,于翌年的春天生下蔣經國,也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另外,祖國大陸有一本威權性的著作《蔣介石世家》,書中也曾指出︰蔣介石那次返國度假,就住在上海。其母王采玉曾攜毛福梅前去,在王采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訓責之下,蔣介石接納毛福梅在上海同住。不久后,毛氏即告懷孕。蔣介石也返回日本繼續軍校的學習。翌年毛氏分娩,生下兒子,乳名建豐,譜名蔣經國,面貌也極像其母。書中又說,在1909年之前的一個冬天,蔣介石曾從日本回到他的家鄉浙江奉化,當時毛福梅已經懷孕七個多月,雙方因故爭吵后,導致毛氏流產。也就是說,在蔣經國出世之前,毛氏夫人還有一次懷孕的過程,故而無所謂蔣介石沒有生育能力之說。
  台灣歷史學家汪榮祖在接受媒體的採訪時,說︰“依據官方所編的《蔣介石年譜》,蔣介石曾有20個月是在日本生活。毛夫人則留在家鄉,依此推論,蔣經國是如何出生的,有值得討論之處,但是要說毛夫人與人私通而生下蔣經國,這又不太可能。因為蔣介石的頭腦很守舊,不可能容忍毛夫人有出軌的行動。而且毛夫人是奉化的一個村婦,也會受到禮教的影響,比較可能的是,蔣介石在外花天酒地,染上性病,所以就去抱一個小孩收養,當做是自己親生的,這是當年可能發生的事情。”

  台灣近代史著名專家陳在俊說︰“媒體上說,蔣介石是在冬天穿了開襠褲,坐在火爐上燙傷了睪丸,在浙江山區的冬天,是非常寒冷的。4歲的小孩子非穿棉褲棉襖不可,怎么還穿開襠褲?何況睪丸被燙傷以後,還涂著豬油療傷的時候,怎么又可能去野外大便,而更巧的是被野狗咬傷了呢?”
  蔣介石是1907年冬天進入日本東京“振武學校”學習軍事的。第二年之后,他每年都可以回國度暑假。而且在上學期間還可以請假,蔣氏當時正在為推翻清廷而到處奔走。因此他在那時回上海、浙江不是罕見的事。蔣緯國出生在1916年10月6日。1921年前后,蔣介石追隨孫中山去廣州,把緯國母(姚怡誠)子送回奉化溪口家中,毛福梅妒心嚴重,騰出一間柴房來給他們母子居住。沒有蚊帳,他們被蚊子咬得渾身紅斑,他的大伯父看著感到實在可憐,把他們母子收養。毛、姚兩人之間的仇恨甚深。蔣緯國是一位很坦誠的人,如果他確是有“遺音”的話,當時在幼年時代受姚怡誠所告知,而姚夫人恨毛夫人,從她口裡說出來的話,沒有其他任何佐証,恐不足采信。

94 開棺驗取DNA?

     40年代末的浙江省奉化縣縣長沈式玉對台灣媒介說︰“抗戰勝利以後,緯國亡母姚怡誠一直住在蘇州,未有到過奉化,她與毛福梅也並沒有住在一起,又怎么能說她和毛福梅不睦呢?何況毛福梅十分賢德,在奉化的鄉裡做了許多善事,她是中國的道統婦女,抗戰時被日本飛機炸死,經國哀痛逾亙,從江西奔回奉化為他至愛的母親料理后事。”

  國民黨元老宋時選說︰“為什麼蔣家主要人物在世的時候,他們不講呢?包括經國的兒子孝武、孝勇在世的時候不講,如今人都不在了,這些說法無法求証,想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是毫無根據的說法,但是現下也紛紛出籠了。想想經國先生一生辛勞,死后還要受到莫須有的指控,真是令人難過。何況有很多事情,在中國的道德道統上看,人都不在了,還要去講這講那,又出自于莫須有,對死者也實在不公平。”
  台灣著名醫生孫健峰說︰“面對蔣經國的身世之謎,最科學的求証方法,便是利用醫學科技進行血緣鑑定。不過,由於兩蔣已經逝世多年,必須打開棺材,摘取組織進行DNA比對,加上其他親屬的DNA協助判別,才能得知兩人是否有血緣關係。”
  台灣對蔣經國的身世之謎,一時眾說紛紜。祖國大陸的一些歷史學人們,也對此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港台訊息報》上載文稱︰“曾經擔任過蔣介石故鄉奉化市副市長、現任市政協副主席的祖國大陸畫家斯端倫表示,蔣經國是蔣介石的親兒子,這是毫無疑義的。奉化當地,從來就沒有‘蔣經國非蔣介石所生’或‘毛夫人有外遇’的傳言。斯端倫在奉化縣土生土長,他表示,奉化當地至今仍有許多專門研究蔣介石的學人,而且是一代代的傳下去。在這些學人的各項研究中,從來沒有出現對蔣經國身世懷疑的說法,他自己從小到老,也從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

  當年的10月2日,台北當局面對輿論的浪潮,授權台灣“中央社”對此公開表態︰認為蔣經國的身世不容懷疑,他系蔣介石親生兒子也不該懷疑。就在台灣《商業周刊》因發表“蔣經國身世之謎”而引起輿論大嘩的時候,手中握有蔣經國生前口授8盤錄音帶的台北“中興大學”教授、台灣“中華文化會”會長范光陵,當時正在祖國大陸進行參觀訪問。這位蔣緯國生前的好友、老學人,做夢也不曾想到,他在蔣緯國死后向《商業周刊》透露的蔣緯國生前對他所談有關蔣經國身世的內幕,居然會在台灣新聞界和史學界引起如此激烈的反響。范光陵對台灣的許多懷疑性評論不以為然。因為他十分相信蔣緯國的為人,他也不懷疑自己在“榮民總醫院”的病室,與這位老朋友進行的那些有關蔣家內幕的談話會是假的。范光陵不認為記憶力非常好的蔣緯國,會記錯某些歷史上曾發生過的事情。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是1994年夏天,他在獲悉老朋友蔣緯國病情沉重、已住進“榮民總醫院”的消息以後,作為學人也作為朋友,他希望為蔣緯國錄下一些日后可供史家們研究的資料。
  范光陵十分了解蔣緯國的為人,他一生都是最講“忍”字的,他認為蔣緯國具有蘇州人的性格。而關於他的兄長蔣經國,從前蔣緯國是從來不敢有任何微詞的。即便是在他最要好的朋友范光陵面前,蔣緯國多年以來也是謹言慎行,從不敢多說一句話。范光陵迄今還記得,蔣緯國在1994年那個淫雨霏霏的夏天裡,是以一種多么艱苦的心情,向他娓娓說出積郁在心裡數十年不敢向外人吐的往事。憑著范光陵的直覺,他認為蔣緯國對他說的所有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話,決不會有任何圖報復和泄私憤的成分,那是他感情的真實流露﹗

95 范光陵成了新聞人物

  范光陵認為︰在台灣連篇累牘討論“蔣經國身世”的時候,雖然文章鋪天蓋地,可是,真正能說服他的文章並不很多。特別是他認為能夠真正否定蔣緯國生前錄音的人更少。但是,他認為台灣《聯合報》上發表的一篇題為《血緣︰蔣緯國忍了一輩子的事》,無論從觀點上還是用語上看,都顯得與事實相近,而且文章也寫得一語中的,切中要害,讓世人信服。那篇文章寫道︰

  “重病纏身之后,蔣緯國開始松口。他向幾位較為親近的友人和傳記作者,透露了自己的身世和蔣氏家族兩代人的血緣關係,這是其人將去,其言也善,其人將死,其言亦真﹗他這么做,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臨死之際接受採訪,蔣緯國比較不掩飾地表達了他對他兄長蔣經國的負面看法。他覺得,這輩子受到的太多委屈都是因為哥哥,他談到哥哥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世而取走了他的出生證明,談到他所以不接觸黨政,是因為在來台灣的初期,哥哥‘設計’了他,使他離開了黨務系統;他也談到了他在哥哥執政時期擔心遭到不測,而故意和那些女影星們往來唱歌尋樂,其實他這樣做的目的,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他說內心對這位當‘總統’的哥哥一直都是很‘敬畏’的,但是卻極少有什麼兄弟之情。

  “蔣介石一生僅有的下一輩,就是他們兄弟兩人。雖然蔣介石對兩人均寄予濃望並深加栽培,但是蔣緯國長久以來只能屈居其次。甚至連‘血緣’關係都不如他的哥哥。
  “血緣,是蔣緯國忍了一輩子的事。終其一生,蔣緯國沒有公開談過他自己的身世,他對父兄之事更是諱莫如深。晚年之際他曾經解釋為什麼有些問題不能談,主要是為了掩飾哥哥經國的血緣問題。蔣經國去世以後,他仍然不敢公開談,則是因為‘哥哥的后代’以及老夫人還在。然而在蔣緯國的認知裡,哥哥和他一樣,都不是父親的血脈。‘我是假的,他也不是真的。’因此之故,他做了身后的交待。
  “然而,蔣緯國留下了這段離奇的故事,真的是解開謎團的正確答案嗎?或者只是在蔣家秘聞中增添了另一種傳奇的迷霧?”

  1997年10月4日,范光陵飛離祖國大陸。他此次在北京和上海期間,由於台北正處于蔣緯國“錄音帶”所激起的軒然大波中,因此這位台灣學人,忽然因此在內地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特別是范光陵在蔣緯國臨死前,曾經親自接觸過這位歷史性的人物,接觸過有關蔣氏家族最敏感的祕密,所以,他身邊時常會有許多希望了解蔣家內幕的人們。當范光陵乘波音737型客機飛抵香港啟德機場時,又有一批香港記者將他團團包圍了。在維多利亞海灣,候機廳裡早已等候著許多中外記者。經港而返台北的范光陵,在機場上又得到了許多來自台北的最新消息。許多報刊大多都認為蔣緯國的所言不實。有些人甚至公開指責范光陵手中握有的8盤蔣緯國錄音帶,很可能都是他偽造的,也有人說他手裡錄音帶所錄下的蔣緯國談話內容,大多都有悖于歷史的真實。
  最讓范光陵震怒的是,這些台灣報刊上對他的諸多指責中,有兩條最難容忍。其一︰台灣著名作家李敖撰寫的《蔣經國懷胎二十多個月嗎?》。他發現下李敖的文章裡,這位當年曾經在蔣氏專權時代坐過幾年大牢的東北籍作家,似乎已經改變了他不久前所持的全面否定態度,居然接受了蔣經國是蔣介石親生子這樣的事實,所幸的是,李敖仍然在懷疑毛福梅與人“私通”的事實。其二︰一條來自美國的新聞。孔祥熙的后人孔令儀,最近公開站出來質問蔣緯國,並且否認蔣緯國對范光陵所講的那些話具有真實性。這一消息,對范光陵來說當然是打擊最重的。因為任何人的否定他都可以不加理睬,可是惟有孔家的人出來說話,那種分量可就非同一般。

95 范光陵成了新聞人物

  范光陵認為︰在台灣連篇累牘討論“蔣經國身世”的時候,雖然文章鋪天蓋地,可是,真正能說服他的文章並不很多。特別是他認為能夠真正否定蔣緯國生前錄音的人更少。但是,他認為台灣《聯合報》上發表的一篇題為《血緣︰蔣緯國忍了一輩子的事》,無論從觀點上還是用語上看,都顯得與事實相近,而且文章也寫得一語中的,切中要害,讓世人信服。那篇文章寫道︰
  “重病纏身之后,蔣緯國開始松口。他向幾位較為親近的友人和傳記作者,透露了自己的身世和蔣氏家族兩代人的血緣關係,這是其人將去,其言也善,其人將死,其言亦真﹗他這么做,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臨死之際接受採訪,蔣緯國比較不掩飾地表達了他對他兄長蔣經國的負面看法。他覺得,這輩子受到的太多委屈都是因為哥哥,他談到哥哥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世而取走了他的出生證明,談到他所以不接觸黨政,是因為在來台灣的初期,哥哥‘設計’了他,使他離開了黨務系統;他也談到了他在哥哥執政時期擔心遭到不測,而故意和那些女影星們往來唱歌尋樂,其實他這樣做的目的,都是為了保護自己。他說內心對這位當‘總統’的哥哥一直都是很‘敬畏’的,但是卻極少有什麼兄弟之情。

  “蔣介石一生僅有的下一輩,就是他們兄弟兩人。雖然蔣介石對兩人均寄予濃望並深加栽培,但是蔣緯國長久以來只能屈居其次。甚至連‘血緣’關係都不如他的哥哥。
  “血緣,是蔣緯國忍了一輩子的事。終其一生,蔣緯國沒有公開談過他自己的身世,他對父兄之事更是諱莫如深。晚年之際他曾經解釋為什麼有些問題不能談,主要是為了掩飾哥哥經國的血緣問題。蔣經國去世以後,他仍然不敢公開談,則是因為‘哥哥的后代’以及老夫人還在。然而在蔣緯國的認知裡,哥哥和他一樣,都不是父親的血脈。‘我是假的,他也不是真的。’因此之故,他做了身后的交待。
  “然而,蔣緯國留下了這段離奇的故事,真的是解開謎團的正確答案嗎?或者只是在蔣家秘聞中增添了另一種傳奇的迷霧?”

  1997年10月4日,范光陵飛離祖國大陸。他此次在北京和上海期間,由於台北正處于蔣緯國“錄音帶”所激起的軒然大波中,因此這位台灣學人,忽然因此在內地成了引人注目的人物。特別是范光陵在蔣緯國臨死前,曾經親自接觸過這位歷史性的人物,接觸過有關蔣氏家族最敏感的祕密,所以,他身邊時常會有許多希望了解蔣家內幕的人們。當范光陵乘波音737型客機飛抵香港啟德機場時,又有一批香港記者將他團團包圍了。在維多利亞海灣,候機廳裡早已等候著許多中外記者。經港而返台北的范光陵,在機場上又得到了許多來自台北的最新消息。許多報刊大多都認為蔣緯國的所言不實。有些人甚至公開指責范光陵手中握有的8盤蔣緯國錄音帶,很可能都是他偽造的,也有人說他手裡錄音帶所錄下的蔣緯國談話內容,大多都有悖于歷史的真實。
  最讓范光陵震怒的是,這些台灣報刊上對他的諸多指責中,有兩條最難容忍。其一︰台灣著名作家李敖撰寫的《蔣經國懷胎二十多個月嗎?》。他發現下李敖的文章裡,這位當年曾經在蔣氏專權時代坐過幾年大牢的東北籍作家,似乎已經改變了他不久前所持的全面否定態度,居然接受了蔣經國是蔣介石親生子這樣的事實,所幸的是,李敖仍然在懷疑毛福梅與人“私通”的事實。其二︰一條來自美國的新聞。孔祥熙的后人孔令儀,最近公開站出來質問蔣緯國,並且否認蔣緯國對范光陵所講的那些話具有真實性。這一消息,對范光陵來說當然是打擊最重的。因為任何人的否定他都可以不加理睬,可是惟有孔家的人出來說話,那種分量可就非同一般。

97 記者鬧會

     風塵仆仆的范光陵略作休息,就急急忙忙趕來出席記者會。這位學人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眾多的台灣記者,他的神情難免有些緊張。因為現下孔令儀在美國的發言,對他來說十分被動。就連刊發他提供錄音帶的《商業周刊》也在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這不能不大出范光陵的意料之外。
  “諸位先生,我最初只想將緯國先生生前對我談的一些情況,特別是有關緯國先生身世的情況,作為一家之言披露出來,是作為史家學術研究之用的。”范光陵彬彬有禮地面對著四座攢動的人頭,以非常謙和的語氣來致開場白︰“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史料的公開發表,竟會引起社會的震驚。特別是給緯國先生的家屬,帶來如此之多的煩擾,我在此向緯國先生的家屬表示歉意﹗”等會場裡的嘈雜聲漸漸消逝后,范光陵說︰“1994年7月,我有幸從月初開始,斷斷續續地和緯國先生在‘榮民總醫院’進行過多次祕密的交談。許多內幕我過去也不知曉,現下我可以公佈這8盤錄音帶中的有關部分。希望各位記者在報道的時候,一定以緯國先生的談話原意為準,不要隨意改動緯國先生的原意才好。”

  會場上一片寂然,一台錄音機開始傳出蔣緯國那淳濃但卻有些沙啞的聲音,那些平日熟悉蔣緯國其人的記者們,馬上就會從錄音機傳出的聲音裡,斷定講話的人就是蔣緯國本人﹗
  蔣緯國是以閑聊的模式,先談他本人的身世,接著,他又談了自己在奉化鄉間所度過的童年,以及當年與兄長蔣經國之間的友誼。特別是當蔣緯國談到他與養母姚怡誠來到奉化以後,住在柴房裡面,又要受到毛福梅的虐待之時,記者群裡發出了驚愕的噓聲。當錄音機裡傳出蔣緯國談到他和姚怡誠在奉化時的苦難生活,特別是在有關蔣介石夫人毛福梅不守婦道、私產下蔣經國這個私生子的情節時,黑壓壓的記者群裡頓時發出意想不到的驚訝叫聲,接下去會場上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開關錄音機時的輕響、筆在記事本上的沙沙聲和低微的喘息聲。

  “范先生﹗”突然,一位官方記者從人群裡站了起來,他向坐在主席台上的范光陵發問說︰“現下外界傳說的,都是有關蔣經國先生並不是蔣介石所生,以及蔣介石不具備生育能力這兩件事。可是,你所提供的蔣緯國的錄音中,根本沒有涉及到這一敏感的問題啊﹗這又何以正視聽呢?”“對,請問這兩個問題的出處何在?”又有幾位記者問。“這……”范光陵急忙欠身向台下解釋︰“是這樣,這段非常重要的談話內容,根本就不在錄音帶上。”“為什麼不在錄音帶上?”“請問這到底是為什麼?既然蔣緯國先生確實談到了此事,那么,不在錄音帶上又作如何解釋?”看起來范光陵的話引起了記者們的誤會,剛才還安靜的會場忽然嘩然一片。“是這樣,請大家不要吵﹗”范光陵見大家七嘴八舌地追問情由,他略一沈思,只得說出當時的真情,以解釋這8盤錄音帶沒有上述內容的真正原因,他說︰“當時,也就是1994年7月6日,經國先生在談到上述這一重要情節的時候,他示意我必須在關閉了錄音機以後,他才能夠說出真情來的。”記者們聽了這話,再次發生了波動。人們大聲向范光陵質問道︰“這不可能﹗既然緯國先生想對你說出歷史的真相,那么他就絕不會讓你關閉錄音機﹗”“誰都知道蔣緯國先生是個坦蕩的人,他做事情從來都不偷偷摸摸。”“范先生,既然你的錄音帶上沒有這些內容,后來你又為什麼可以把此事向《商業周刊》提供見刊呢?”“對呀,誰能證明蔣緯國在生前確實說過蔣經國是私生子這種話?他會說出蔣介石沒有生育能力這樣的話嗎?”“范教授,如果你提供不出證據,那么就有了故意編造蔣緯國遺言之嫌了。你如果敢于編造蔣緯國遺言,那么將來必然會有人出來懲罰你的。”

  

99 三位見證人

     因為汪士淳、陸鏗和郭冠英,其資歷與影響在台灣都遠遠超過范光陵,他們3位有地位也有影響。如果他們3位出來作證,那么,似乎所有懷疑范光陵錄音帶有詐的人,都不可能再提出任何疑義了。
  汪士淳以他在蔣緯國生前先后14次出入“榮民總醫院”,對蔣緯國採訪的錄音帶為証,證明范光陵所言為真。汪士淳證明︰蔣緯國確在1995年12月4日,在“榮民總醫院”親口向他講了與范光陵相同的內容﹗作為《千山獨行───蔣緯國自述人生之旅》一書的代筆人,汪士淳的話自然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他的佐証甚至比范光陵的筆錄還要有力﹗
  而陸鏗和郭冠英兩人所提供的證據則時間更早。他們兩人是1992年7月5日下午4點30分,來到“榮民總醫院”探望正在這裡治病的蔣緯國的,當時,他們都親耳聽到蔣緯國對他們說的話︰“蔣經國並非蔣介石所生﹗”

  當時,已經和蔣緯國有過將近半個世紀交情的旅美資深記者陸鏗,對蔣緯國忽然當著他和郭冠英的面說這種話,表示了深深的疑慮。因為蔣緯國多年來一直都在家族問題上持謹小慎微的態度,可是這次他為什麼忽然一反常態,信口說出如此讓人吃驚的話來呢?當時,無論陸鏗還是郭冠英,都不會想到蔣緯國之所以如此,是有用意、有目的的發言。那時,蔣緯國已知自己病體沉重,來日不多,他也知道陸鏗和郭冠英兩人都是新聞界的著名人物,一旦將來他不在世上時,陸、郭兩人是必然會出來代他講出自己生前不能講,也不敢講的祕密內幕的。而那時去醫院裡探望的陸鏗和郭冠英,他們無訟如何也難以知道蔣緯國這一複雜的心態。
  陸鏗與蔣緯國早在抗戰前夕就結識了,出于對蔣緯國的愛護,陸鏗當時曾打斷蔣緯國的話說︰“緯國先生,您怎么可以與初次見面的人談這種話呢?”可是,他萬沒有想到,蔣緯國卻豁達地一笑,不以為然地說︰“你我早就是老兄弟了,他(指郭冠英)是你帶來的朋友,我沒有考慮那么多嘛﹗”所以,蔣緯國繼續去說他想說的話,將他與蔣經國之間的關係,蔣介石不是蔣經國親生父親的祕密等內情,一一對陸、郭兩人和盤托出。蔣緯國的一番話,讓陸鏗和郭冠英聽了大為震驚。因為他們雖然是多年的新聞從業人員,可是,對于蔣緯國親口說出的蔣家內幕,還是有生以來聞所未聞,當時他們兩人都不明白,蔣緯國講此話的真實用意何在,只能在那裡怔怔地聽著,既沒錄音也不曾作筆錄。因為陸鏗和郭冠英這兩個探病者,事前根本不曾有任何採訪的用意,更沒料想到一貫對家族之事諱莫如深的蔣緯國,居然會在他生病日重的時候,向來訪者主動吐出驚世之言。

  嗣后,陸鏗和郭冠英都把蔣緯國在病榻上的談話,當成了私人之間的交談。他們既沒有向新聞界透露實情,也不曾在私下裡傳揚出去。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蔣緯國除與他們兩人談過此事外,還讓范光陵做了錄音和筆錄。同時,又在接受汪士淳的採訪過程中,讓這位《聯合報》記者,對他的上述談話同樣做了錄音。由此可見,蔣緯國生前完全是有意將蔣氏家族的祕密外傳給新聞界人士,然後,讓他們在自己身后將這些他生前想說卻一直不敢說的話,在適當的時機披露出來。
  現下,當范光陵將錄音帶中有關蔣家的秘聞公佈于眾后,在社會上引起轟動之初,無論是汪士淳,還是陸鏗和郭冠英,他們都知道范光陵所說的話,沒有一句是他的偽作。他們3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看出,所有這一切都是蔣緯國生前對范的有意安排。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范光陵披露的那些實情,居然會引起那么多人的不解與反對。當陸鏗、汪士淳和郭冠英發現新聞界開始懷疑范光陵那8盤錄音帶的真實性時,他們決定不約而同地站出來,他們要向社會說一句公正的話︰范光陵的錄音帶完全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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